《乐柔》霜雪足迹 (8)
08
活动进入第三环节打飞碟，黄少天像颗流星般直奔而上，应对粉丝们的举牌尖叫热情回应，场面一度像是个人专场。
司仪和他招呼的空档张佳乐把声音转小两度，不是怕长舌聒噪，而是这人语速一快声音便拔尖起来，对自家不便宜的高档耳机实在杀伤力过高，可不是开玩笑的。
观众上台采访完毕后游戏开始，如以往那般先是生成速度最慢的飞碟，而后逐渐加速飘离轨道。这场合总是他的拿手好戏，正因弹药专家能连手雷的爆炸范围一并计算，弄出的效果轰轰烈烈，绚烂的光影效果给视觉添上不少亮点。
今年飞碟在碎裂后会自动带上烟花炸裂般的粉尘效果仿佛顺势取代了他的存在，有些人已经触景伤情感慨起来了——没有张佳乐也没有叶秋的全明星真是开办以来头一遭，常年参与活动的粉丝们心头一角都感到了或多或少的不惯。
至今为止，张佳乐在第三赛季开办当届打了个perfect，其后虽再没致霸，也都能控制失误于三个之内。今年黄少天便以失误两枚的成绩取得第一，同台的其他选手却是漏击更多。
打飞碟平淡地过去，其后是中场休息时间。直播画面远远地从斜上方拍摄全场，收音减弱至最小，穿插些解说的小聊小谈。
张佳乐把声音切除，登录浅花迷人在地图上迅速晃了圈，果然今晚上线人数不多，主城地区都没有平时大爆满的情况。
他在城边角落砍怪，算好几分钟过去又冲回城里切回网页，刚好听见主持高声宣布开始下一轮活动——观众与选手真枪实弹对战。
许多买票前往现场的玩家都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揣着小九九盘算在场上表现出色给俱乐部相中的可能。
每年不乏带着这样念头的优秀玩家到场，全败给一样无法预判的不确定因素——运气。
现场那样多人，总不可能大家排队上来各打一把，采用的是抢答铃系统，那就非常说不准了。
大海捞针似的掉宝率太低，各大俱乐部没甜到妄想就地挖金子，这个令现场观众热血沸腾的环结在他们眼中其实和前面轮游戏同样是玩个热闹。
今年张佳乐头一次缺席全明星，料点已经多到没参与有些可惜了，他也不信奇事会一波波接着来，倒是本回取得登台机会的选手是拥有狂剑客之称的杜明，让人相当期待他的表现。
轮回派出自家人马立刻引来主场地利的欢呼，这位选手在队内为先发主力，相较他人却较少受到媒体重视，某方面是由于剑客职业泛滥、职业圈里有位玩剑客的镇圈大神，还碍于轮回战队本身风格的影响才显得他有些影薄。
在职业选手眼中只要是对手都不能小瞧，张佳乐当然没少知道他的事儿。
第六赛季与吕泊远同轮回青训营直升出道，当年俱乐部挑中两名近战选手是为平衡主力为神枪手一事，就小道消息指出是出自方明华的主意。
轮回这几年战绩起色脱离不了方明华一双慧眼，包括力荐周泽楷、邀请江波涛到这两位元的挑选，轮回能持续走高有极大的部分能说是他识人伶俐的功劳。
六期说旧不旧说新不新，杜明虽不够其他队员起眼，却也是位基底扎实的高手，轮回在此时派他出场的意图也不难猜想——除了周泽楷和江波涛咱们其他选手也是很优秀的！仿佛向全场观众如此述说般杜明意气风发上了舞台，可不像昨晚新秀挑战赛莫名其妙被其他队伍掩过风头的情况，杜明的粉丝、轮回的粉丝在现场的吆喝声着实给力。
主持乘着这股热浪开始说明规则，在一片静默中电子屏幕叮的一声亮起，伴随现场此起彼落的拍击声出现一串文字：C区18排23号。
耳机里传出不是太大的一阵哗然，张佳乐也不自觉咦了声。
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很快的，一个方才见过的身影快步走向舞台，她的左脚刚踏着台阶，休闲外套的衣角朝身后扬起，镜头给了张侧脸特写，带着笑而自信的气场挽了满面兴致。
……又是这妹子！
唐柔的二度登场蓦然间成了目光焦点，观众们只是感叹她的好运，职业选手和俱乐部却都是睁大了眼在注意。
或许不是单纯的巧合。
藏在礁石下的银钻露了个边角，没有人会装没看见。轮回这样擅长从汪洋中挑出金子的战队要随便放过才奇怪了。
那么，继续下去会是什么发展？
比起现场许多人，稍微多清楚些内情的张佳乐开始看起热闹。那寒烟柔不简单，她的实力在网游中已经得到认可，并且还是个由叶秋亲手带起的「战斗法师」。
尽管不认为一个多月的新人足够和进入职业圈两年多的杜明相比，张佳乐也对唐柔这场比赛怀抱着些许期待。任何人都一样，在不偏颇某方的情况下希望黑马拆台的兴奋感捣鼓着心脏，好像这事成了就算赌赢了。
没有执行赌约的对象，他却脑子一热下了注。
唐柔如果得胜会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啊？指不定在这盛大的场合，第十区、叶秋、逐烟霞……所有事儿都被挖出来呢？绝对会是没人能够预料的超展开。
唐柔拿着方才用过的战法帐号选了个随机地图，两名角色不兜圈子正面直撞，杜明先一步起手攻击没有命中，其后却是一串流畅的连击，唐柔闪了又闪，最终还是给翻倒在地，但倒地后的受身操作相当快，要是一般玩家大多会来不及反应产生僵直，以杜明的风格也不会太客气，直接连击到对方血条归零。
这是正常的、此一环节会出现的结局。职业选手与普通玩家差距的体现几乎都在一分钟内底定胜负，然后换下个幸运玩家上来被虐杀。
这次却不会那样简单。唐柔的手速优势能渐渐瞧出，可惜之处就是四十级以上的技能完全不会使用这点。
几个大好机会全给一放而过，玩得是满级角色，那把战矛却像给封印了一半力量似的有气无处使，张佳乐不知虚咳了多少血出来，这种感觉实在太挠人心痒。
他想替唐柔按下技能键，想告诉她这种时可以这么做。
现实没有出现改变，杜明终归是个称职的选手，绝非中下游战队里的小角色，一招幻影无形剑便将战斗法师狠狠吹飞出去。
唐柔的劣势和缺陷一一浮出水面，杜明的从容令态势转回了稳定，这种发展就好像有人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结果那个秘密你早就知道一样让人期待落空。
或许太强人所难了。
张佳乐才发现他对唐柔的期望比自己想得要高，高到都有些对不起杜明。
此时唐柔改变了动作。她不接招，而是飙起手速以快节奏攻击做盾，毫无章法的施放技能彷佛乱按琴键的孩子，演奏出来的只是一团噪音。
张佳乐情绪是冷静下来了，但唐柔的这个选择没有令他心灰。
进入联盟这几年见过不少有才气的新人因敌不过新秀墙而隐没，坚持下去与否和状态能不能恢复也有部分取决于天意。
她明白自身的不足之处，想办法利用优势去弥补，这种想法是个亮点。
唐柔的手速直直爆了七分钟，这数字很吓人，但更吓人的是杜明被这么捅了七分钟，竟然就这么被捅到死。
张佳乐都有些回不了神，反而没心情为唐柔的胜利感到欣喜。
观众斥骂声高涨，杜明站在台上铁青着脸，他自己可是最意外也最崩溃的，被人连击到死？那是他该做到的事啊！怎么反被打趴了。
杜明提出再来一战，现场笑声混杂骂声连连，唐柔却是微笑地回应接受挑战。
此话一出在普通观众眼里可有些越矩了。刚才那一战或多或少看得出她胜在毅力，也就是「饶幸过关」的概念，结果现在这态度搞得好像获胜是理所当然一样，实在有些太嚣张。
杜明的粉丝开始转而护主，纷纷将矛头指向唐柔，她却装没听见速度返回比赛台，连司仪都摸不着头绪地被抛在后头。
这精神力和抗压性已经比过不少职业选手了，张佳乐果断表示钦服。
也瞧得出唐柔是真有心气，不认为职业选手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存在，她打算再夺一胜，无论对手是谁。这反应不是来大场面热闹一下就满足的小粉丝，而是朝更高的领域使劲撞击的一颗火热陨石。
这种类型的人最麻烦了。就像过去的自己，是一柱又拍又扇都灭不了的烛火。
第二场两人爆手速对拼，杜明赢回一胜然不轻松，唐柔一脸正经提出再战，主办那边没个正当理由请人下台只好努力叨劝，唐柔没有理会，杜明也怕拒绝给人当病猫，应邀再开了第三场。
转播没有画面给选手席，但那边现在肯定热闹极了。张佳乐如果在场绝对也是边笑边出张嘴的角色。
杜明也不知今天着了什么魔竟又败上一场，两人一来一往搞得下不了台，连解说都无话可说，司仪还不知跑哪儿去。
打开弹幕一看整片23333333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会打点实质文字的都是在给杜明点蜡。
就在司仪的身影再度出现于场边的时候，张佳乐知道要开始收拾残局了。这现场直播可得控制时间，再玩下去真要给上面骂个臭头。
杜明飞快地连赢两胜，两人根本没下台又继续开打，这举动有些意气用事，但大家终究跟杜明相熟点，倒也心疼他今天真是衰到一个不行。
笑归笑，他们也清楚杜明绝不是实力不足，荣耀龄一个月的新人凭实力干掉职业选手真的就只是开开玩笑。
撇除运气，毅力以及天赋，从几场比赛中唐柔被挖掘出来的是这两点。而这两点，无疑是成为职业选手的重要门槛。
众人交头接耳，张佳乐也在思考。
叶秋培育这样一个人……不，不只是她。那个包子入侵、一寸灰，甚至是逐烟霞……
场上啪的一声，唐柔萤幕转黑，张佳乐心想许是主办强行断了电源给闹剧收尾，没想到杜明开口就是一句怎么不敢打了。
啊啊真是……张佳乐都替他捏把冷汗，这小子是真急上火，较劲到不管自家上头的脸色。但他这连赢几把下来现场的嘘声也慢慢地变少，也不知是不是给默许了。
应他这话对头麦克风一开，竟是道男声：「不如换我试试？」
这第二名不知哪冒出来的挑战者声称自己是替补，两句话的功夫就得到认可进入游戏，杜明这次也没落了专注，可眼前的战斗法师风格猛然一变，既冷静又精准，操使着毫无多余的攻击将他挑飞出去。
再接着，场上出现了遮影步。
网上直播和电视直播接得是同一台机子，差别只在没有广告，视角固定的缺点还是存在。
这招遮影步，张佳乐是以杜明的反应和最终被攻击的伤害程度来做推测，那战斗法师是切实钻进了视线死角。
答案一出，他有预感场面即将出现下个爆点。
总是这样，那人总是像这样窝在比赛台后头藏着面容，仅凭实力示众。
看来今年没参加到全明星的只有自己啊！张佳乐苦笑。
豪龙破军出手后接连的大招演示直到伏龙翔天带出的「龙抬头」不得不说打得绝妙，那是某位退役大神独有的标志。
和昨日韩文清与孙翔一战形成对比，解说像嘴里塞了炸药般霹哩啪啦狂嚎一通：大家都想到同一位人物了？叶秋，是叶秋！
现场情绪沸腾，纷纷猜测这龙抬头意指什么。不低头？难道是要再度复出吗？！
众所盼望一睹叶秋真颜，没想到最后下了比赛台的只有唐柔一人，司仪更是直接挤过魂飞魄散的杜明飞奔过去，麦克风收音时高时低，只闻唐柔一句：「他上厕所去了」。
仍然是避不见人。
张佳乐心头奇怪，自己不过是今年没参加，怎么对于叶秋的这些举动感到一股莫大的怀念。
人跑了也没办法，司仪只好干着声请出下一位选手，百花战队的张伟。
人选都是各战队与主办方事先沟通好的，轮回再如何宣传自家也不能让全场占满自家人，这是全明星周末，可不是轮回only。
张伟登台得到的掌声稀稀落落，他不是太在意地按照预定与玩家打比赛，再没出现像杜明那样一人卡七八场的奇事。
场面也是没了狂欢庆典般的热情，掌声一次比一次细碎，某些初登台的选手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来一次全明星不该是沐浴光环的场合么？结果全给露面都没有的远古大神抢了风头。抢风头也就算了，因他这一溜众人无地宣泄心情，憋得个个心不在焉，活动玩得多没劲。
第二天就这么余波荡漾地做了结，事后的记者会上媒体们完全定断那神秘的二号挑战者是叶秋，几个遭到采访的职业选手都小心翼翼闪烁其词，嘉世方更只有些官腔语调的祝福，最终还是韩文清直爽的一句「等你回来」成为头条题杠。
张佳乐一瞄时间正好赶夜宵，难得有兴致到外头吃清粥小菜，坐在店子里用手机跟卓扬通消息。
许是由于对君莫笑的认识，叶秋的再起没有令他产生太多的讶异，卓扬也是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比起那个，唐柔。这姑娘势必会成为他身边的一把手，已经是能肯定的。
自组战队抑或带着入盟，总之，叶秋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苗子。
今天唐柔的表现远超一个月玩家该有的水平。说杜明大意、有些倒楣好了，她也在以职业选手为敌的情况下得了两胜，着实不简单。
现场有多少战队动了心，却又因叶秋的出现浇了头冷水，就连张佳乐都怔怔地想着多可惜。如果他还是百花队长，见着这样一个妹子不可能没有动作。
可这么个荣耀新人知道自己能和被誉为荣耀教科书的顶尖大神组队哪还想放手？队伍的平衡，某些复杂的内部事指不定还不明不白，说得简单点就是傻呼呼地给拐骗来的。
瞧，她还玩战斗法师呢！
张佳乐忽然有些憋屈。是啊，要玩得是弹药专家就能抬头挺胸过去招呼了。
他往嘴里塞粉肠，说：「那妹子是真不错！」
「你喜欢的类型？确实长得好看，不过真要我说还是长发更好。」卓扬漫不经心地应道，「最好是卷发，大波浪那种。」
张佳乐无语了会，倒也没拉正话题，「肤浅！长得好看长发短发都好看好么？」
「呵呵。」卓扬笑，「如果叶秋要带那漂亮姑娘复出又不回嘉世的话，苏沐橙大概也会离开嘉世。」
「或许吧。」张佳乐说，「啧啧，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
「话说回来，现在是很流行退役复出吗？你们这些老家伙。」
基于人在参加全明星，张佳乐还没跟张新杰讲明返回联盟的决定，倒是先和这位百花老友提了。俱乐部私下的招人消息算是极为机密，尽管合同还没签，他也没笨到直说是要加入哪个队伍。
卓扬听罢就是淡淡地哦了声，也没多问。
「咳……我哪知道他也搞这招。」张佳乐心酸。
「以君莫笑出现的时间点来算人家比你早准备好不好。」卓扬吐槽，「下赛季回来的话还有点时间，不如去会会叶秋的小伙伴？」
「我请人练了张十区的卡。」张佳乐说，虽然原先的本意只是想去看个热闹。
「等他们到神领吧？代练追上他们都多久了。」
「没事啊！拿个三十级弹药大爷我照样威武。」张佳乐嘿嘿笑。
卓扬撇嘴，倒是难以反驳，凭那种新人的快打旋风真斗不过这老油条。
荣耀二十四职业， 就操作方式来看每个职业的根本难易度不同，弹药师无疑需要具备精准的高手速，何况百花式打法每回都是爆了又爆。
「快过年啦……」张佳乐抖着筷，望向店外乌黑的天，「明天的比赛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反正叶秋那仨是不会再出现了吧？」卓扬说着，话筒里传出翻阅纸张的声响。
「挺晚了，你悠着点。」张佳乐关心道。
「我在看第十区那伙人的资料。网游部还没向上头反应，不过叶秋确定是君莫笑的话准备工作月愈早愈好，瞧来他们也不是亲友组团玩玩而已。 」卓扬说，「所以你有什么消息记得喊一声啊。」
「这没问题。你要谁的？」
「都行，不过我看你对寒烟柔比较有兴趣，就麻烦了？」
张佳乐心情复杂却也没说什么，寒烟柔的底细是该摸清不错，她的价值究竟真有那样高还是仅仅昙花一现，不光第十区的那些传闻和几场比赛能下定论。
说到底他没真正跟她碰头过，要是这一切的表现都在装傻呢？比如叶秋让她别使真功夫什么的——
「那行吧！」张佳乐把米粥灌下肚，掏着口袋的零钱起身，「先挂了，你也早点睡啊，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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