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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烛点不明长夜
你俩却是异于星与月的火光
千万个不同的世界里
只愿你和妳相守与共

他们是我的光💖

【乐柔】雨落晴时(外篇六)



● 架空战国设定

● 好久没用这个格式233加印的部分大家都收到了可以拿来混更啦(洒花)顺序没错,五六是兴欣&烟雨,有人让我给华秀加戏所以晚点在补ry

● 内文2W,大家滑的时候要小心(严肃)

● 感谢当时帮忙校对的慢!以及说这篇可爱的归!(没记错吧

● 希望他们幸福的故事~


[目录]



《外篇六》特殊密令


兴欣王城近日收到一封不具名书信。

外观平平无奇,无盖印鉴,倒是纸张用着特殊料子,不似民间投递的书信。安文逸瞅着莫名眼熟,回身瞧瞧,发觉竟是北城隐密信件专用纸。

这可怪了,外头来的信却用着北城信纸?

他深觉事有蹊跷,自认无权阅览内容,也忧这信里藏术,一手无寸铁之人没法应对,便把那信给了叶修。

叶修看完问道:「小唐和张佳乐正驻微草?」

安文逸想了想,昨日电报来源是唐宅,陈果提及二人暂且要在南方居留一阵,便答:「是的。」

「行。」叶修两指夹着那信一摆,「把内容复写一份,交由他们办。报酬随意开,有问题向城里讨人手,再不行我连络王杰希。」

安文逸闻及许得动上微草城主有些惊讶,收回信后回头再看,才证实内容确实不得了。

两行字体工整的书法字写道:

『东南旧事有劳新王整顿,二十日内未果,莫除二次乱战。』

书信右下盖了枚轮回王城城章。

安文逸不算做江湖之人,然书卷阅读广泛,地理之事也算熟习。提起「东南」能想到的便是那被称作恶巢的危险地区,过去是人口贩卖、弃婴丛生的黑暗地带,传染病散发后,据所知已无存活人口才是……

轮回之人,竟是东南遗孤?

现状看来此事可大可小,安文逸明白万不得将事儿宣扬出去。他朝走道尽头直去,进了一房,里头空无一人,有台挺大的机器靠在边上。

要论速度仍是打电报快些,二人又身处唐宅,座标也能够锁定。他坐在椅上打起电报,又忽然想着,叶修怎会委托二人?

微草荆城实为陆上四城中与东南最为相近之处,二十日时限,安文逸估摸不清是多是少,所谓东南旧事,若以书上记载的时点推测,便是指传染病蔓延造成的死亡景象了。

传染病造成的集体死亡于医者耳中乃是什为可怕之事。那块地已和外界完全阻绝,无人知晓现今其貌如何,张佳乐和唐柔闯入调查可没问题?

揣着隐隐忧心,安文逸将讯息一字字发送出去。



张佳乐卯时清醒,要去打水洗把脸,途经大厅,见几名小厮处在一旁窃窃私语便过去招呼了声。谁想小厮们一见他如见救世主,团团围了上来。

「张大侠晨安!方有一电报传来,咱们不识字,瞧着好长一篇文章,似乎有要事,您能去瞧瞧么?」

「行啊,你们别慌,可能是陈姐有什么叮嘱,我去瞧瞧。」张佳乐拍拍那小厮的背,给他们领着往大厅后侧的房舍走去。

屋里几个丫鬟盯着那纸断断续续地拼着字读,见他来了立刻把纸张递去。

张佳乐一眼就注意到最上头的「要令」二字,蹙着眉往下看,从行文的用语认出发信人是安文逸,遣词比陈果要严肃多了。

张佳乐读完文字便将整张纸给撕碎,对着屋内所有人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惊扰了你们小姐,我去去就回。她若问了我去哪儿,说上市集遛晃给她买礼物。」

「这……」那小厮面有难色,「大侠,您可不明白小姐脾气?」这粗制滥造的谎,给她一句我去找他可就要穿帮了。

「我明白。」张佳乐道,「你们和她熟,随口唬弄个几句——」

「既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瞒我?」

张佳乐汗笑,回过头去见了人道:「哎呀娘子,这么早便起了?」

唐柔一身晚时着的棉袍还没换下,现身在门旁,身边的丫鬟不知所措地给她让了个位置。

「什么事儿不能告诉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问。

「去趟东南,那地儿不好,妳别跟。」张佳乐据实以告。

唐柔也不是没听过东南之事,神情微微一动,又问:「兴欣来的令,让你独自去?」她清楚道,「没可能。是让咱俩一块去吧?」

张佳乐也不和她兜圈子,提起了要点:「说是报酬随意开,上回那北城的屋子,让叶修给咱们增个大院如何?」

「行啊。」唐柔笑笑,「我去换件衣服。」

张佳乐点头如捣蒜,面上挂着副微笑,「换件好看的。」

唐柔勾起眼角示意:「你要独自先走,我只得为夫婿亡命天涯,朝东南尊行。」

张佳乐认命拉过屋里的木椅坐下摆手,无奈道:「换件方便行动的吧。」

如今唐柔真有两下子,绝不是随口说说便罢。要搞个你追我跑碍着进度,不如二人相作伴更省事。他不怕她哪处技有不足扯着后腿,而是忧虑那儿早几年已是失联地带,一切没准不晓得会冒出什么,这要有些危险都不想让她涉足在内。

东南恶巢,地理上距百花谷也不算太远,时而有闻情势,张佳乐甚至造访过一次。

恶臭、尸骸、黑市,那不是常人该居住的地方,却有特别多的孩子。骇人之处在于那些孩子面容上瞧不出一丝抗拒,冷漠无言,躲藏于暗处窥视,能够存活下来的孩子都习得了适应此地之道。

东南形势早成定局,环境影响甚大,不是区区一、二人能够改变,这亦是微草荆城与霸气图城选择不插手的缘由。

王杰希严以律己的行事风格将微草荆城治理完善,韩文清与张新杰搭档塑造硬派勇猛的高岭之地,污泥似的东南一角便是遭受世界放逐的土地。

叶修过去并未介入,因大陆需要平衡。

为善之处必有恶,黑市买卖、违法走私,此些事物就是有再严厉的规范也必有人触犯,栖于东南之人多为非善者,他们的生存之地别无他处,无辜的是因弃婴风气盛行而遭殃的孩子们。

对于恶巢或多或少矛盾的想法,因传染病的爆发彻底尘埃落定,愿孩子们安息,尽快投胎转世。人们将柴火堆叠燃烧,给孩子们祈福祷告,事件就此平息。

如今为何旧事重提?安文逸遵照叶修指示将信件内容一五一十附上,张佳乐一看也明白。

轮回之人为东南幸存者,这话代表的信息超乎想像。他们的实力、组织性,以及如何从那场传染病中逃脱……诸如此类的问题,该是由新王前去厘清。

既知晓那伙人身世,他便会去处理,张佳乐万分肯定。就如叶修清楚他会接下这份委托一般。

唐柔属兴欣之人,即便二者结为夫妻,现冠名霸图大将的张佳乐亦无由听从兴欣之令,要点在于东南这事他放心上,条件容许之内乐意走一趟。

我方阵营由己身和唐柔二人先谴调查,后有微草及兴欣援助。前方一路未知,指不定皆是误论,轮回等人借东南之事混淆视听、伺机埋伏,妄图掀起战乱。若打着这如意算盘,许是不会只对他二人下手——实在过于无用了。即便成功杀害他俩对大陆局势也不会造成影响,反会遭到通缉追捕,得不偿失。

因此这趟先谴任务显得尤为重要,任何蛛丝马迹都得究查,必须由亲临现场的二人判定,是出动微草和兴欣一众,抑或收兵平事。

面对未知地域的事前准备……

张佳乐松开交叠的双腿站了起来,丫鬟以为他要走,有些慌忙,就见人从腰包里拿出纸笔,写了长串后给她,嘱咐道:「替我上早市买这些东西回来,尽可能挑枝叶细一些的,多谢。」

两名丫鬟拿着纸提个小篮赶紧出了门,瞧那些字词不熟,一旁画的植物图样却简明易懂,都是些常见药材,在微草本地多不胜数。

张佳乐待唐柔换完衣裤便和她去到家中药房,开瓮摸几把草药,又是煎又是煮,弄了碗汤药出来,二人对分饮下。

味儿可难闻了。不说唐柔,张佳乐都是愁眉苦脸,勉勉强强才止住了呕吐感。

就如外人入百花谷前必得食下针对谷中毒气做出的丹药,这碗汤是混和了各种草药的药汤,俗称「十六味」,能够大幅增强抗毒性,让体内免疫迅速提高。无法得知会遇上什么,无法对症下药,便只得这么做。

除此之外,张佳乐多捎上些外伤用、止血用草药,耗费一时辰制手雷,此次以即效性强大的缩爆式为主。

这期间小厮给他们准备外装,能够遮头盖脸的披肩、里头不刷绒的大衣、及腿肚的长筒靴,将全身都给遮掩,一是怕病毒会因空气传染,二是怕给什么生物袭击咬伤,着装要点仍以方便行动为主。

唐柔穿上靴子,把长裤扎入里头,张佳乐问她闷不闷难不难走,她便是笑着答:你平时这么穿,我早想试试了。这般并无回答重点,可令人不住笑出声来的甜腻说词。

张佳乐清理腰包里头的东西,将猎寻拼组完成,另外拿了个枪套挂在腰侧,唐柔则持火舞流炎跑后院试了几记大招,准备告一段落已是日落十分。

饭前张佳乐回了封电报,说是答应去了,最迟五日后必有回音。唐书森近日跟着商队离开微草,晚饭就他们二人食,简简单单吃着几盘菜,口中正经谈论著明儿之事。

「寅时从这出发,抵达时恰是天光明亮好办事。」

「行。」唐柔点头,「让车伕给咱们载,到哪儿止?」

张佳乐一手按着碗筷,从怀里掏出卷轴摊在桌边,唐柔也不介意此举有失礼仪,把头凑了过去。

「这东南顾名思义是南方微草和东方霸图的交界带,与外界断讯好几年,因传染病盛行,全域之人几乎都没能逃过死劫。」若非出现轮回这岔子,他本没要加上几乎二字,「在那之后绘制的地图将东南处全涂了黑,想找着确切范围只得翻这旧地图,可旧地图便是老旧,不知有几处能和现今地势对上号。」

张佳乐指头点在卷轴上移动,于地图右下方画了个圈,「微草所属,紫阳镇以东,右方这块林地里的几个小村,包含金榕、瑞香、海棠、翠菊四地;霸图所属,石岩镇以南,下方的平原混和地,铜蓝、朱砂、黝锡、红锑、钴华五村,大抵以这九区为主体。」

「变数大么?」唐柔问。

「挺大。这是林杰城主登基前期的地图了。」张佳乐感叹道,「就停在紫阳吧,我记得旁边那块地都给术法封着了。」

「咱们怎么过得那术法?」

「警示用的术法手雷就能破除,离真正的东南范围也尚有一段距离,不影响他人。」

「那便好。」唐柔轻笑,「吃饭吧,菜要凉了。」

张佳乐把卷轴收回怀里,把碗拿回挟几块烧肉,吃着吃着扁起嘴道:「妳这倔脾气多说无用,我还是得多嘴一句,这回不知会出什么事儿,全没把握的。」

「这不我才该去?」唐柔带着微笑斜睨而过,「难不成存心想让我做寡妇?」

「我什么人?」张佳乐朝她回勾了把眼。

「名闻遐迩的江湖大侠,我的丈夫。」唐柔细嚼慢咽道。

张佳乐笑着拿筷比划,「得,妳就只管跟着妳丈夫走!」

明知前方有险仍往虎穴去,这二人性子倒也相似。一旁端菜小厮面上挂着苦笑,心头却有着一丝确信。

当如老爷所说,小姐确实找了位值得托付的对象。

早些喝的汤药在入眠后才得以发挥效用,吃饱饭休息半晌二人便赶紧回房就寝,于唐宅之中卧房不同,并未同床共枕,寅时前夕各自清醒,至大门前集合。当时夜还沉着黑,几个丫鬟小厮却一个个跑来送行,被二人哭笑不得赶着回房睡。

唐柔微笑向屋内几人挥手,踩着踏板上了马车。

先行上车的张佳乐正悬着半个身,把头探到前方布帘外与车夫谈话。唐柔瞧他腰包减了好几个,能见着挺好看的腰线,忽起了兴头,一指戳上小腹挠了挠,结果张佳乐动也没动。她心道没趣,正要把手收回,张佳乐便把身子从外头拉了回来,一个回身就往她身上直扑而去。

「干什么呢妳。」

轮轴滚动,朝前启程。车身只留有左右两侧一条缝儿的窗,微弱的月光便洒在他俩交叠的身子上。

唐柔半躺在靠垫上,揽过他的颈子往鼻尖一蹭,细声道:「逗你。」

「行啊妳,挑这种时候撒娇。」张佳乐亲了口她的脸颊,「还困着就再睡一会,到了喊妳。」

「嗯。」唐柔扣着他的五指阖眼,不怕人跑,是真撒起娇来了。

张佳乐要看地图不便倒也不挣脱,把右手给了她,用左手慢慢摊开。

这地图为唐老爷书房内的旧存货,因为商用地图,上头标注了尺标,张佳乐在宅邸先行计算了遍路线,正在做着最后确认。

许会出现根本不存在于地图上的村落,抑或原先可走的路段成了死胡同。后者机率大,影响也更为骇人,届时必得临场应变才行。

夜深人静,绕着微草境内边疆走,马蹄踢跶格外鲜明。抵达目的地紫阳镇外郊时恰有晨鸟鸣声,唐柔耳根一动,给唤醒了。

二人下马,给车夫一袋小囊,马车便往回头路行。

张佳乐拿出一指盘对着方位,捡了根木枝往地上画记,顺道给自己和唐柔套上长披肩,将帽沿拉过顶头。

二人行路几尺远,在一有着模糊色彩的术法障壁前停下脚步,张佳乐摸着颗比寻常大小要小半分的手雷埋在壁前的泥土地上,往后退几步,那手雷一炸,不大不小的威力,障壁开出了洞。

二人赶紧入内,却没想到一壁之隔连地都有别,外头看似同样长着杂草的土地承受不住二人重量往下塌陷,张佳乐拉着唐柔向前跑,踩得一洼一洼,活像入了泥沼坑。

此时长靴的功用可就彰显了,皮肤没沾黏上什么东西,仅有腿部以下的触感有些古怪,唐柔还觉得挺新奇好玩。

跑归跑,张佳乐也有在看路。一面看路一面看地,还得把地图的模样从脑海捞出与眼前景像搭上线,一人三忙却是没有任何慌张,步伐稳妥不说,拐弯也是看个精准,一步也没踏错。

唐柔安心给他带着跑,往四周瞧去,发觉景物逐渐在改变。

断枝和枯叶于地面堆叠起可观数量,丛中传来虫蛇低鸣,巨树躯干上长满坑坑洞洞,给虫蚀腐烂拦腰倒下的也有不少。

而后是气味。

踩上一座土丘,土壤质地总算能够稳住身,他俩领首一瞧,眼前杂草高过身长,一时之间令人联想起红花亭近边的花园。

可和那处差别甚大,此地草堆无人修整也罢,一株株植物、树木上头都有着黑斑,枯草或弯着身或瘫倒至地,恶寒袭来,耳边似能闻见凄凄哀嚎,整片死寂的草丛散发出一股浓烈恶臭。

张佳乐伸出一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放回眼前嗅了嗅,「毒气染上花草多时形成黑斑,这种毒是自然毒,对人体危害不至于大,至多是造成头昏。」

他拿出两颗药丸,一颗自己吞着一颗给唐柔,唐柔也不过问,跟着吃下。

「止厥丹,治头疼,提神用的。」张佳乐自主解答。他把唐柔颈边的布巾拉上遮住口鼻,自身如法炮制,并将猎寻掏出握在手上,「丛里许有生物活动,注意毒蛇,见了一矛刺死不必客气。」

张佳乐右臂往背后一伸,望着前方道:「别松手。」

唐柔点点头,一手持矛一手牵着人,又再度跑了起来。

张佳乐速度极快,唐柔紧跟在后。若是以往,前者势必会放慢步伐减少后者负担,这般改变自然为唐柔要求。

傍今她并非跑上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姑娘家,这点程度算不上苦。张佳乐选择快速移动尚有一要点,便是这么做能够排除极大限度的外来危险,亦求尽速解决任务赋归。

现时卯时末,外头天光明艳,这块地却笼罩着阴沉之气,盘旋于空中的气体从旁擦过,将视界覆上一层蒙灰。

第一座村落,金榕村,在望不见底的枯草高丛后显露于二人眼前。

那是座极小的村庄,站在原地就能将全村房舍一览无遗,草房、木房并排而立,看上去并无怪异之处。

有栋木房边儿靠着一木桶,里头装着水,水色污浊,像是不匀的黑墨。二人瞧了眼便向前走去,在村内绕了整圈,把房门一间间打开,除去尘土飞扬不见半个人影。

张佳乐蹲在地上观察土地情况,捻了把草在手上搓揉,唐柔则站在一旁竖耳倾听,风沙一阵接连一阵,好几道从不同方位吹来打在一块,十分嘈杂。

「土壤变质尚且不严重,地上仍有蚁类在爬……这儿还算是外围吧。」张佳乐把泥给拍掉,手往裤管一抹,「有没有人声?」

「应是没有。」唐柔道。

「好,再往里头走。」

往里头的路又是蔽日的窄道,直直跑了三刻钟,天色愈发晦暗,未时末入了第二座瑞香村。

这村规模比前一个要大,村外插着几个东倒西歪的木牌,上头刻着什么已看不清。二人踏入村里,正要仿造上回一间间探查,张佳乐一抬脚,忽然感觉给什么扯着,低头一看,是只有着大钳的虫子,正用那把钳夹着他的靴皮。

唐柔一矛挥过将它扫开,虫子一个抛物线飞了老远,摔在地面。张佳乐凭那一瞥猜测道:「荤食的劾蝎,会吐毒液,不过移动速度并不……」

话音未止,二人眼看那虫子从地上翻身跃起,后腿一蹬,竟是飞了过来。

张佳乐和唐柔大步后退,三发子弹出膛,砰砰砰击中高速行驶的毒蝎。它发出尖锐鸣叫,重摔在地抽蓄手脚,上前补着两枪才终于没了动静。

移动速度不快、全身以钳最为有力,这是张佳乐脑中对于此物种的认知,可方才所见的抓地力和跳跃力都相当惊人,他预感不妙,让唐柔拿矛给这蝎开肠剖肚瞧瞧,一剖之下腹部储藏的毒液流了出来,张佳乐拿木枝沾过,没一会便给腐蚀出个洞。

手脚粗壮,钳子的形状也有些古怪,似乎比平时所见的要长了些。

他把毒蝎尸身往前推开,再把木枝往旁一扔,不大确定道:「变异种……」

「变异种?」

「外型和一般劾蝎大体相同,像是因环境造成了部分突变。若是如此,这地儿或许不只一只。」张佳乐从腰包抓了几颗子弹填入猎寻,「行动悄声无息,速度快,外壳硬得瞄准颈子缝打……对咱们来说没啥问题。」

「是呀。」唐柔无畏地笑道。

「把这村子搜完一遍也该日落,找间完好点的屋子借住一宿。」张佳乐说,「一块走还是分头?」

「分头吧。」唐柔往左走去,顺手推开一旁嘎吱作响的木门,「要不行了喊我一声。」

张佳乐轻嗤笑着往右转,眼前清一色茅草屋,屋顶茅草风吹雨打已是稀疏,也没有门,而是草席做的帘子。他掀开帘子,随意走进一间房,踢开门边石子,看见屋中有个人面部朝下倒伏在地。

是具尸体。

张佳乐第一刻的念头是望唐柔别见到这种东西。

他不吭不响凑近,一股尸臭狠狠钻入鼻腔。因时间久远早已成了干尸,身上衣装破烂,从体型能辨出是名男性,维持着双手捉着胸口的姿势。

突然病发而死么?

男子面孔压着地都给压烂,瞧不出个所以然,裸露出的肌肤倒能见得点点黑斑攀附。

张佳乐东瞧西看,没看出什么了便赶紧离开屋子,再往后走,间间都是相差无几的状况,有男有女,有一家三口,有姑娘和老人,也有婴孩。

他所瞧见的婴孩躺在地上,似乎撞着一边桌脚,头盖骨凹了个大洞,流出的血液早成褐色干渍。张佳乐没靠近,回过身出了门,外头仍是闷浊,他沉着脸吸上大口气又呸声撇嘴。

自己这儿没半间能住,只能冀望唐柔那儿了。

和她分道搜屋已三刻钟有,他加快脚步,跑着往左处去。这半边坚实木房多了不少,可哪都寻不见唐柔人影,张佳乐找了会便出声喊人,愈走愈急,才总算在深处听见回音。

张佳乐推门入内,发现这幢屋子许是村里的大户人家,里头好几隔间,唐柔从一房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两条薄被,说:「除了灰积得多,屋里干净,也没有尸骸。」

「那今晚就睡这儿吧。」张佳乐点头,心下明白她这一趟也看见了那些东西。

「被单放在橱柜里,看似没多脏,我去外头甩把尘灰,不盖身垫个头也行。」唐柔说着往外头走去,张佳乐对她笑笑往被上拍了几下算做回应,后脚进到每间房里看过一轮,发觉庖厨内除了没有燃料外都还维持着该有的模样。

真为大户人家啊……那么是都逃了出去?他一面猜测一面乱摸乱瞧,回了主卧房把窗子敞开,掩着口鼻拍打床铺,飘出一大片尘灰。

约至酉时,二人坐在地上吃着简易饭包,分工将卧房清理了下便早早就寝。

屋子终归不是自家,张佳乐惯了在哪都能睡仍有些难眠,何况是唐柔。这东南透着一股子诡谲,村里有尸体还有活的怪虫,光想想就吓人。

他俩没出声,可知彼此未眠。张佳乐坐起身靠墙眉垂目合,半道身影笼在唐柔视线里,她把脸靠在他腿边儿,倚着熟悉的气味静下心,半晌就给倦意带入梦乡。

张佳乐思量起明日行程,更往里头去便是接近恶巢的黑市地带,若非搜查行动碍着了脚程,今日本该进入海棠村,海棠村与其上原属霸气图城领内的黝锡村和红锑村同为黑市中心要位,那儿人多,秽物必也随之剧增。

他轻柔拨开枕边人额发,跟着静了静心,阖眼歇息。

 

翌日早晨,二人深感这没水没电之地颇是不便,为不浪费水脸都没洗即再度启程。

下一座村隔得挺远,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张佳乐便顺道和她谈起黑市之事。唐柔商家出生,对这不正统的商贩也知晓不少,提起儿时有回和丫鬟逛集市,她一人脚程快,给暗巷里头一名男子叫住,塞了满手稀奇古怪东西,一个个都似金银珠宝般漂亮,看得愣神。那丫鬟快步赶上后神色大变,把东西全放回去,赶紧拉着她手离开,当时她全然不解,后才知那全是赃物。

「黑市里确实藏了许多外头见不着的宝,大多是仿制和窃来的。」张佳乐笑道,「妳还有多少儿时趣事能说?还是个丫头就这样调皮。」

唐柔仰起头,自信道:「该是够你听一辈子。」

张佳乐跃过倒在地上的粗木干,树上蓦然垂下一道蛇影,唐柔正要拿矛挥开,那蛇软绵绵地滑落下来,啪的一声掉进草堆里,她见着一愣,用矛拨开草丛,发现那蛇皮螁了半分,已气绝了。

「在这儿等着,先别过来。」张佳乐往前迈步,唐柔走到方才他待的位置,能够略微以俯视角瞧见整个村落,眼前是和前村相仿的大小房舍与遍地的人类尸身。

张佳乐避着尸骸远远地走在一旁,忽右脚蹬地,朝前开枪。

唐柔大惊,晃眼一看,尸上跳出好几只劾蝎,如猛虎般凶煞直朝他扑去。唐柔立于原地扫过豪龙破军,周遭一地尸体全给往后推,劾蝎浮空,张佳乐补上子弹,每发都中了命根,八只虫子瞬时摔往地面。

唐柔跑近把蝎一只只戳死,这还没戳完,枪声又于耳畔边响起。

「还有?」那蝎咽着最后一气还会吐毒,唐柔没法立刻回身查看情况。

「多著呢!」张佳乐后退一步抵上她的背,手中猎寻一上一下瞄准目标,「妳瞧,这儿的尸体不对劲。」

若非自己所杀的对象唐柔不会去细看死者,经他这么一提才望向脚边倒着的人。一名姑娘躺在地面,全身看上去完好无损,平静的阖着眼,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唐柔盯着瞧了半合儿不解哪不对劲,就在张佳乐填入冰弹,发出特殊的几声锵锒声后方才恍然大悟——尸身太过完好了。

和前头所见的干尸不同,黑斑亦无迹可循。

可明明白白的人已气绝了。

身后有张佳乐便没什么可怕,唐柔专注在那姑娘身上找着盲点,望见她身下似乎有道黑影动了一下。

又是劾蝎?

她捉紧矛身备战,随时都能来上一击龙牙。

那黑影又消失了。

唐柔柳眉一弯,想看个仔细,微微凑近些,霎时那姑娘腾开双眼,整个人如机械般动了起来,手脚一颤一颤抽动,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好几圈,嘴缓缓张开后,竟从里头跳出一只劾蝎。

唐柔一矛往那蝎子打去,却给它灵巧躲开,还拿矛身做踏板,往她脸上袭来。

唐柔颈子后仰,反手转矛,从蝎腹狠狠刺入,劾蝎发出怪叫,张口吐毒,唐柔在那之前把矛打横用力一甩,蝎身便是毫无抵抗之力飞了出去。

她赶紧回神瞧那姑娘,尸体竟是站直了身朝她张牙舞爪扑来。

唐柔速度要闪,谁料那姑娘身子挺长,力气更是惊为天人,她已不客气的抓着她辫子扯仍挣脱不开,那姑娘嘴里发出似猛兽的低沉叫声,就快咬上她的颈子。

弹声未停,张佳乐抬起后脚往人腰际一踹,与骨骼碎裂声一道,姑娘整张脸往地面狠砸。

唐柔双手持矛,喘着气道:「蝎从嘴里出来,那姑娘便忽然动了起来。」

「许有寄生虫,体内不只一只。」张佳乐啧声道,「烦啊!有完没完!」

他从腰包掏出手雷向外洒出,接连几声爆炸结束,又回头朝爬起身的姑娘开枪,拉着唐柔的手向后退,让她别使近战。

张佳乐打中手脚关节,那姑娘站不直,干脆趴着用爬的。这爬的动作自然是慢了点,二人趁隙赶紧跑,一路上卧倒的尸体却一个个支起了身。

张佳乐嘴里骂着粗话,直接使了大招乱雷,几枚手雷炸出好几波混乱噪响,待烟硝散去重回一片静寂,那些动起来的尸身已被炸成尸块,像是把碎绞肉放大看似地颇为倒胃口。

地面上的血渍是像墨一般的黑色,里头混杂了虫子的尸骸,飘出的气味更是翻搅胃液,场面惨不忍睹。

二人面无表情不做反应,唐柔先行收回目光,瞧了眼他的腰包,问:「会不会用太多了?」

她担忧的是手雷数量,这一行无法随时补充囤货,只能尽量不随意使用,不过张佳乐枪法向来精准,二人本是没太过于在意。

张佳乐往包里摸了摸,答道:「还行。」

「你方才说寄生虫,是指劾蝎?」

「寻常的劾蝎不会寄生,这变异种我就没法肯定了。」张佳乐一手按着肩胛转了几下,吐出沉沉一口气,「不过我认为不是劾蝎,应是更小的虫子躲在脑内控制行动。」

「听来相当骇人。」唐柔嘴上如此道却是笑着,「接着该怎么做?」

「传讯北城太远,先通知王杰希打帮手。」张佳乐取出一纸片,拿支笔在上头画了几笔,嘀咕道:「这东南已成僵尸村了。」

「我在书上见过寄生虫,虽物种繁杂,各地皆有,可能控制人类行动的从未听过。」唐柔说。

「不错,要能控制大脑,需得虫子本身拥有极高智慧。」张佳乐把纸片揉了揉,绑在一个小东西上往空中扔了出去,就和他刚出兴欣时给霸图传信那般,唐柔至今没搞懂是如何运作的。「不晓得什么虫,这一炸是死了还是活着,咱们暂且别接近了,先往一边去瞧瞧。」

海棠村分做两大区块,一是连结他们来时路的房舍区,二是位于后方的集市区。房舍区都成这副惨况,二人没抱多大期望拐入集市区,果见地面上瘫倒着人。

他俩停在拐弯处不动,避免又踩中地雷掀起一场大战。

张佳乐一路思忖,开口说道:「尸人是咱们到了后才起的,表示里头虫子有意识,能够辨清敌我。平时许是住在体内吸取养分,留着完好外壳则为欺敌之用。」

「这样厉害?」唐柔吃惊,什么虫子脑筋这么好使,简直不得了。

「不明敌为何物时设想愈糟愈好。」万万不可轻敌啊,张佳乐嘱咐道。他指向远处一排破烂的棚子,「那就是黑市了,通常会在一旁小巷里头堆积货物,要不去挖个宝?」

这全是死人的一块地东西不知放了多久,宝剑都得锈了,还能挖到什么呀?唐柔心里想着,嘴上倒是笑着说好。

张佳乐没使夸张的轻功,而是陪她从边处绕过。巷内如所料般传来恶臭,那臭味和尸体不同,为食物放久长霉的臭酸味,倒是令闻惯血腥味的二人一阵晕乎。

气味来源是置于巷口快要满溢而出的厨余桶,上头聚著成群结队的蚊蝇,拍翅的嗡嗡响大得可以比拟一窝蜂。

二人见巷内放着好几个黑布袋,钻着缝走了过去。那布袋的大小和往外凸起的形状看来挺古怪,唐柔问道:「这黑布底下不会装着尸体吧?」

「总不会比那酸味呕心了。」张佳乐说着将手覆了上去,准备掀开,「别是什么虫子就谢天谢地……」

唐柔听着又把矛给端正。

黑布一拉,二人呼吸一滞,定睛细看,才见全是普通货物。

张佳乐翻了几把,有大叠布料、木头雕刻品、簪子等,还摸出一条卡在底层的金链子,瞧似真金,光泽饱满透亮。

「和妳挺衬啊。」他拿那条链子在她胸前比划道。

「我有了。」唐柔笑。

「也是。」张佳乐把链子放了回去,「看看另一袋。」

另一袋更大的黑布袋原先就因东西太满而没盖全,早瞧见露出一角的匕首,二人便放心掀开查看,这一袋切切实实全是刀种。

整袋利刃张佳乐翻得便小心了点,结果刀都生锈长斑了,他拿五把只是锈了没长斑的起来,又前去看第三袋。

这一袋掀开,二人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珍贵的银弹啊!」张佳乐拿出几颗瞧,那些银弹表层自然是氧化了,可纯银的东西有得救,他便是从腰包里掏出个小瓶和手巾擦,一会儿便闪闪发亮。

「你不是少带了好几个包,怎么还那么多家伙?」唐柔哭笑不得地接过他擦好的子弹。

「我来过这儿,知道这好多走私银弹,就赌赌看。」张佳乐得瑟道,「运气挺不错的哈!」

「咱们拿了真没事么?」唐柔把接过的子弹放进他腰侧的小包里,里头没分门别类,可他自个一摸便能辨得出。

「东南不属任何城邦管辖,本就为沦落之地。即便此后各城介入看管,那也是其后之事,现在就是个路上捡着铜板的意味……且说兴欣雇了咱们来也没给半些补给,拿这么点算小意思。」张佳乐一面碎念一面拿了整袋银弹,把包塞得满满,一拍腰包吆喝:「行啦!」

唐柔听他这么说也不介怀了,干脆道:「我这还有位置,要不再多拿点?」

张佳乐轻笑,「这就行了,重了妨碍行动。」

那行吧。唐柔也不再坚持。他的枪法本就不需要倚仗弹药质量,就是找着一袋铜弹照样能百发百中,该说不愧是黑市,贩得货物还必须得高档才行。

二人在巷道内翻箱倒柜,巷尾那面墙不知打哪儿来的水糊了满地,置于近处的铁制品锈得整把红褐,轻轻一碰便掉了碎屑。

他俩挖出小山高的武器,可能用上的真没几样。枪械类为两年前的款式,张佳乐一把把拿起来瞧,大型枪卡榫大多坏了,没坏的也被以不方便携带为由放置,而小型枪更看不上眼,没哪把比猎寻顺手,带着也没用处。

唐柔瞧不出枪种好坏,随便拿了把起来,将枪头朝下竟流出一沱脏水,便无语的放了回去。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往里头走还是返程?」张佳乐问。

「我只管跟着你。」唐柔莞尔答道,「咱们还需要调查什么?」

「听过东南盛行弃婴这事儿么?」

「有所耳闻。」

「这海棠镇上头为黝锡村,再往左些的朱砂居落便是婴孩们的聚集处。」张佳乐说道。

「你想去那儿?」唐柔问。

「是这样。不过我还听闻一事。」他抿了抿嘴,「东南深处连结着一座孤岛,因无人可证实其存在,地图上没画出来,全为空穴来风之谈。可若真有其事,那杳无人烟之处与这块地若有所隔绝,岛上兴许还有其余幸存者。」

「岛上资源若是足够,确实……」唐柔估摸着,问道:「此行相安无事,可是传染病菌都散去了?」

「许是如此。不过也和咱们吃了些药品有关。」

自轮回上位时日往回推算,东南因传染病暴发遭受隔离封锁已过三年,病菌何时起逐渐消散的拿捏不准,可这段期间若有人居于孤岛之上躲避劫难并非无有可能。

东南之人的生存法则超乎常人想像,他们所见过的轮回之人亦是那般强悍。

「去吧。」唐柔说,「去岛上瞧瞧。」

救人这档事本就该捉紧每分每秒,她心知张佳乐因身旁有她而有所顾虑,既主动提起,表示这事颇为令他在意,微草和兴欣调派人手需要时间,这好心的大侠便是坐立难安。

已然身在此处,有着余力,哪有不前进的道理?

「好。」这事自己起的头,张佳乐听了也不再多费唇舌。他想唐柔要是说了声不那便立刻返程,可他心知肚明,她还会说不去?这又是太了解姑娘性子了。

话虽如此,天色也准备暗下,二人小心翼翼在村内兜转,没再回房舍区,而是跃上集市区少数几栋房的屋顶做休憩。

这天开始只能食干粮,他俩倒也吃得习惯,唐家拿出来的干粮口味变化多端,配着水吃还是挺好的。

屋檐上野宿较大的缺点便是晚风飕飕,所幸他俩披肩长,裹着身似乎没和盖着被相差多少。

早晨唐柔清醒觉得浑身发痒,许是脏东西碰得多,环境又糟,过敏了。张佳乐拿颗药丸给她吃,过了午时状况便有好转。

地图上位于最里边能喊出名的即是翠菊村,二人往深处去,一路没有任何停留,劾蝎抑或大蛇小虫见怪不怪,凭他二人身手不逾半分力气便能解决,反倒是遇了完好的人类尸身才需要提起警觉。

这遍地都是林子,杂草丛生,跑起路来脚下踩着满叠落叶,声响嘈杂,大树后方没揣地冲出一具尸人,不仅唐柔耳朵一时都被环境杂音掩盖,感觉不着生人气息张佳乐亦无法时刻防范,给他欺了个近身。

几回下来这尸人集体行动的模式他俩也清楚,相比起帮忙唐柔更直觉地向后一转,果然有其他只从四面八方跑来。

一瞧这下有被包围的危机,唐柔开了炫纹蹬地腾空直打一记伏龙翔天,张佳乐手头那只解决也快,砰砰两声没事了,就干站着望她把整群尸人打倒。

他正想褒赏一句,忽见一具尸骸眼里跳出只拇指大的白虫往唐柔腿边去,他伸手一捉,捉住了尾巴,白虫低声吼叫,拼命扭动。

张佳乐紧紧捉着观察,那虫没有骨骼,身子外有黏液,软泥泥烂兮兮的,没见五官,就一张有着满口利牙的嘴。

张佳乐将它放上手臂,挪开手套布料,这虫自然是不客气咬上一口,往里头注射毒液,血管淌入一股冷冰冰的寒意,那虫子大咬特咬,实有挖出个洞把整身钻进去的气势。

张佳乐一掌将它身子从侧面对半切开,甩甩手把半块尸给扔掉。

「这家伙就是寄生虫了。」他肯定道。

白虫于斩倒尸人时会在附近看见几只,和劾蝎一般。他俩早有猜测,便是没活捉过,也不随意去碰。

唐柔回头,见他手臂上被咬出个大洞差点没晕过去。

「没事,这毒能排的。」张佳乐瞧她脸色一变心下一震,趁人还没气着赶紧运作内力将毒从原处排出,臂上流出浓浊的黑褐液体,「瞧,这虫子弱得很,才窝在这都是死人的地方找机会下手。」

「弱么?那我也试试。」唐柔说着朝四下张望,想找只活着的来。

张佳乐这也要晕,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下回不这样了,妳别气啊!」

「没气。」唐柔不看他,还在找虫子。

张佳乐别无他法,搂着人不给走,脑袋瓜溜进锁骨那儿直蹭。

唐柔被搔得痒,笑着轻拍他的头,说不闹了,把手交出来。张佳乐听话伸出手,唐柔便从自己包里拿出绷带给他捆了几圈。

「这虫子弱是不必太担心,别给它钻进体内就行。」张佳乐狡黠道,「中了毒妳排不出来,我替妳吮出来也行。」

唐柔笑了笑不答话,望天看似阴气沉沉,说:「要下雨了。」

「是啊。」张佳乐面上稍有厉色,「加紧脚步,酉时前抵翠菊吧。」

 

酉时前抵达翠菊村,可这处境况更加险峻,肉眼能见的黑色气团笼罩眼前,天上落了雨,却也是黑的。二人掩着口鼻快速通过,辰时才找着一片绿地勉强能够野营。

这一晚相当不宁,劾蝎数量遽增,从四方而来,唐柔耳边鸣得响,张佳乐也没放下猎寻,熬到早晨两人都有些疲倦,喝了点水吃些东西再度上路。

愈接近里头劾蝎愈是多,人类尸体倒是少了。接下来的路无法倚靠地图,张佳乐便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后沿海岸线一路前行,终是望见一座岛屿。

岛屿不大,露出的陆地面积也不多,看似随时要因涨潮而沉入海中。二人见一旁海水清澈,洗了手和脸,在离岛屿还有一段距离之处休息。

张佳乐脱了手套,挽起两掌水往脸上抹,哈的一声,叫道:「活过来了!」

唐柔卷袖将手泡进水里,又沾了些水拍拍后颈,拨弄头发。

此处既无妖魔鬼怪也无难闻的气味,二人心口堵得慌的闷气随即一扫而空,看准位儿决定先睡个觉。倚在树旁闭目养神,张佳乐瞧日阳在过不久便要下山,此时过去可得摸黑行路,不如睡饱些,明早再走。

翌日借海水洗把脸,二人精神饱满提步奔走,不过午时即登了岛上。

这岛目测似也染着一片污秽之气,打里头飘来阴沉沉地寒意,悄无声息。张佳乐拨开草丛,踩着枝叶走在前头,路途仍有几只劾蝎出没,为省弹药,基本都为唐柔负责处理。

林子间四处皆有骨骸尸块,看似已存在许久,干瘪的看不出原貌。也不知是嗅觉给麻痹了还怎么,鼻腔没感觉太过难受。

他们瞧见山林高处有营帐,赶紧奔去,掀开帐棚却只望见一地尸身。这些尸骸给寄生虫侵蚀,一个个站了起来,二人在此展开一轮大战,亏得前头经验打得有些心得,这回清场速度倒是增快许多。

令人沮丧的是翻遍半座岛没能找着一位幸存者,一天又落了幕。

这岛因四面环海,空气相比恶巢深处要好,营地自然也不难寻。张佳乐燃了火,唐柔蹲在一旁擦着矛,那块拭布早已沾满血液干涸后的污渍。

张佳乐拿木枝戳着柴火,细声道:「明儿没见着人,咱们就回去。」

唐柔点点头,把矛放在一旁,坐在地上扔了根树枝进火堆,「就剩下那洞窟了?」

「嗯。」张佳乐将干粮两面微微烘过拿给她,「那洞窟很大,能躲很多人的。」

唐柔微微一笑,「是呀,所有人都在那也不一定。」

整夜静谧,揣着一股忐忑心思,二人并肩而寝。

右侧的大型洞穴位于丛林深处,近海一侧。唐柔与张佳乐巳时踏入,地面大小不一的粗石砾有些松动,里头只见得一片黝黑。从回音的大小评断,这洞穴实则不深。

张佳乐打起火折,走了半处忽停下脚步。

一只体型巨大的劾蝎身长百米,背身直抵洞顶,两钳一张能碰着左右壁面,轻轻一动便能牵动四周,仿佛是被扔进过小的容器似地,身躯完整的镶在最深处。

若说来时有多少分期待,此时便有多少分绝望。

二人愕然一瞬,见那劾蝎没有动静立刻掉头要跑,哪知洞口已被数百只劾蝎团团包围,还不断从洞外爬入,瞧这阵势宛如早有预谋,刻意将他们引入洞内捕猎。

张佳乐抓着几颗手雷往洞口扔,炸飞一票蝎,却还有极多漏网之鱼往里爬,唐柔霸碎狂扫,轰得洞窟嗡嗡响,震醒了最里头的大怪物。

那只巨大劾蝎虽没挪动半步,钳的动作却是飞快,朝二人身上打去,唐柔与张佳乐各自闪过,眼见那钳堪比三个人身有余,速度竟还如此吓人,直逼一身冷汗。

「别跟大块头硬来!往外头跑!」张佳乐足尖点着右墙叫道,往洞口又丢了颗手雷。

唐柔踩着毒蝎尸骸,于手雷爆炸烟灰中狂奔,已然要抵达洞口,前方忽有一力扫过她的肩头,刮出一道血线。

张佳乐引着里头劾蝎的动作翻身躲避几回,转头一瞧大为吃惊,洞口竟是又出现了只大型劾蝎!

唐柔轰出伏龙翔天向后急退,洞口的劾蝎吃疼地大叫一声,稍稍向外踱了几步。

张佳乐把她拉到身边,趁隙看了眼肩上的伤势,唐柔直道没事,又把地上的小劾蝎往外扫去。

先解决外头还是先解决里头?

张佳乐脑中快速运转,没有任何犹豫喊道:「里头的我来,外头的交给妳!」

「好。」应答刹那二人一里一外腾身跑去。

洞外那只方才因爆炸尘烟没瞧清楚,原来相比里头那只要小上一些,可力度同样惊人,挡在前头仍是一大祸患。唐柔绕到身侧直捣豪龙破军,那蝎也是机灵,这回没再乖乖挨打,向后退了几步甩出钳子。

它们手骨关节长,唐柔持矛挡下给缠了上来,似乎想就这么把矛给扯走,死死不放。唐柔挣脱不开,干脆顺着力道放松身子,连矛带人腾空跃起,双腿往洞顶一蹬,向下直剜怒龙穿心。

蝎壳坚硬,恰好卡着月牙刃,唐柔往旁一扭,将矛尖送入壳缝之中,用月牙刃撬开壳身。劾蝎惊天一叫,脚步狂跳身子狂扭,唐柔没松手,将矛往自己身上大力一拽,反手一计豪龙破军。

蝎子声嘶力竭往旁重重一倒,洞内轰声雷动,唐柔边喘息边回望,怕是洞要垮了,赶紧寻张佳乐的身影。

张佳乐与那大劾蝎一来一往打得不可开交,猎寻换上冰弹往蝎壳上扎,虽没打穿却是覆了一层薄冰上去。张佳乐面色难看,眼里却是稳当,死锁敌方动向,灵巧地回避每一招攻击。

劾蝎的手脚遭冰微微一冻,动作慢了些,张佳乐为避免洞穴坍方,尽可能不朝内使手雷,是为待唐柔解决洞口那一只能够尽速逃离。

霎时洞顶的石块纷纷掉落,地动山摇,他一瞥洞口,见那劾蝎倒地,唐柔站在一旁,回身往蝎身扔过一颗小手雷,疾跑而去。

唐柔将洞口的小毒蝎全数扫荡,等着他来。

洞内的大劾蝎疯狂嘶吼,碎石频频下落,张佳乐的速度能赶上,唐柔往洞外踏出一脚,紧盯着他。

张佳乐将猎寻插回枪套,脚步狠踩在地,身后袭来凛冽狂风,腰背给一力往前推挤,倏忽感到背后一阵刺疼。

张佳乐脚下踉跄,脑子一昏,左手捂嘴,右手拿出猎寻转身射击。

那一转身,唐柔瞧见他的后背给割破一道口子,溅出鲜血。她没管土石落不落,朝里跑了去,此时张佳乐半倒在地,对那巨蝎长长的骨节一通扫射,将整条胳膊都给冻住。

后背一股强烈的烧灼感刺疼着五脏六腑,他心道不妙,这蝎竟是趁那一击将毒给打入体内。脑子已是昏得要命,四肢也逐渐麻痹,这般他都耐不住的毒可谓剧毒。瞧洞窟似快要支撑不住,这一瞬他所想的仅只是如何让唐柔逃出去。

那巨蝎受了几波攻击有了些皮肉伤,可仍生龙活虎,眼看就要再次挥舞巨钳,张佳乐又往里扔了几颗小手雷,肘撑地动弹不得。

唐柔来到他的身侧,没等他开口,直抓他的后领向外跑。这一举是无可奈何,她背不动张佳乐,也没力气听他胡说什么妳快走,多迟个一秒便会给他温柔的话语动摇心思。

张佳乐给扯着是挺不舒服,姿势还不大好看,可二人确实在往外头移动。唐柔拿着矛一路狂扫,见只劾蝎都像见了仇人似地,里头那只大的却是开始挪动身子,准备追出来了。

张佳乐从腰包摸出一颗缩爆式,眼前叠影重重看不清。他喊道:「娘子啊,我要失手咱俩可就完了,要不妳替我扔吧!」

「你扔,要死一块死。」唐柔回着,瞥他一眼,正经道:「我爱你。」

「我也爱妳。」张佳乐可有闲情笑了,眼嘴扬得跟什么一样,舔了舔唇,于唐柔踏出洞外的一霎将手雷往里一扔——

「再见了大块头!」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拉着唐柔的手快步奔驰。二人大力喘息,跑至昨晚营地,扑在地面大口大口掠着空气。

张佳乐这一扑便直不起身,两手撑地,双眼昏花,颊边大汗淋漓,似下一秒就要彻底昏过去。唐柔过来扶他,把外衣给掀了,直见那道恶狠的深沟烙在背上。她深吸一气,问:「我该怎么做?」

「……」张佳乐缓了缓气息,感到眼角发酸,用力一眨,也睁不开了。「……妳别动,我自个排毒就行。」

唐柔瞧这情况无法坐视不管,心里又气又急,却是拿了巾子抹开他的汗,靠在他的脸侧拥过脖颈,柔声柔气道:「告诉我,如何帮你?」

张佳乐闭着眼笑,咳了几声,倚在她的臂弯里,嘘声道:「给我排个毒?」

自运内力的技巧唐柔还会点儿,给别人推气她不会,便是用了最为直接的方法。

褪下衣物,指尖轻抚在伤口旁将嘴凑了上去。那道口子不仅长也深,唐柔的嘴一碰上便是麻辣辣的刺疼感,毒性剧烈。

她吮出伤口里的黑水往地上吐,慢慢地、怕伤了他似的,一口接着一口。没一会嘴疼舌麻头也发昏,额边渗出了点点水珠。

唐柔眯着昏花的眸子盯着那道缝瞧,心绪如麻,呼吸都要停止。

一个时辰过去,张佳乐已能睁眼,呼着几口气,拿出腰包里头一把草嚼进胃里。他转身抱住唐柔,人已受毒液影响晕了过去,唇色发紫。他一手揽着姑娘,拿出一罐小瓶将透明液体倒入嘴里,轻轻吻上她,将凉水一点一点过给热源。

张佳乐扶着她的腰和颈,让她在饮下药后倚上一旁木干,拿出绷带给自己后背胡乱缠上几圈,套上外衣,站起身来动了动。他的额头不停冒着汗珠,背上亦生生发疼,却是捡了木枝往四周筑墙,后朝东边跑去。

那设有营帐的高岭周遭还散落几些破损帐子,张佳乐物色几样勉强能用的,稍微缝补后搭起一座简易帐篷,将唐柔先挪了进去,而后跟着倒下。

俯伏在一旁,肩胛和腿骨有些无力,他估摸撑过这晚便有办法把大多毒素排除,待唐柔转醒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晚甚是平静,隔日早晨,唐柔却没有睁眼。

张佳乐先到外头转了圈,回来时发觉她出汗严重,额头发烫。给她松了衣襟带子擦汗,又揉她手上筋脉穴道好一会,总算是稳下心律。

唇色没昨日那样泛紫,可仍偏白,许是咽了过多毒液,这解毒剂效力不够。

张佳乐自身背伤短时间内无法愈合,没法背人,抱着人走又有些吃力。这路途险恶,又遇上大家伙该如何是好。

他以指尖梳开短发,靠在她身侧,这才想起姑娘肩头有个伤。衣物虽是破了可没沾上血渍,他掀开一瞧,赫然惊觉这伤发脓了,许是受到感染才造成了高烧。

有原因便好解决。他拿出一罐膏药抹上伤口,覆上几片柃蜒叶缠绕,喂她喝下几口水。打理好后给自己换了绷带,瞧那死白的布上染着点点红黑,面积不大,如今该是不会出血了。

张佳乐往自己背上糊了把膏药,洒盐似地起了泡,疼得拱背好一会无法动作。

「柔,醒醒。」他轻轻拉过她手,抚上侧颊唤道:「咱们回家了。」

唐柔微微低哼,双眼睁了条缝,勾过张佳乐的手,晃眼道:「动不了……」

「没事。」张佳乐手往空中挥了挥,一道状似碎冰的星点气流伏了上来,随后一消而散,「瞧来援兵要到了,妳再躺会。」

那魔道师的把戏,唐柔这微草出生之人曾在城诞大会上见识过。她瞧张佳乐面色故作若无其事,问道:「你的伤呢?」

张佳乐笑笑,「没事。」

「让我瞧瞧。」

「姑娘,这话可是骚扰。」

「骚扰什么?」唐柔说着动手扯住衣角,作势要一把掀开,张佳乐赶忙按住那只纤手,顿了顿,闷声问:「妳还哪里疼没有?」

唐柔抿抿嘴,没搭理他的话,「为何不让我瞧,是不是严重了?」说罢竟顺着被握住的手往前一推,借力坐了起来。她一手给捉着,一手从他披肩里头探向腰背。

张佳乐嫌挣扎扯着伤口又要无辜受疼,干脆是配合着动作,便耳闻唐柔冷冷地说:「这叫没事儿?」

她环抱住眼前之人,力道紧,可使不上力,手臂有些微颤。

张佳乐拥着她的双手回抱,笑咪咪道:「没死就没事儿。」

几道足音奔驰而来,许是帐子太过显眼,当即给人一掀,唐柔手都没来得及收回。

「唔……」掀开帐帘的女子皱了皱眉,疑惑道:「打扰了?」

高英杰闻声赶来,在柳非身后探了头,一见人又连忙收回去,满脸通红急问:「张大哥……没、没事么?」

「差点要没你张大哥好叫了,小高。」张佳乐不放手,就这么搂着唐柔说话,「可让人好等啊!」

柳非撇嘴,「前头那些东西太恶心人了!」

「二位平安无事便好。」许斌现身于棚外,按着高英杰的肩将他带到一边去。

「柳姑娘,你们几个人来?」外头足音不多然杂,辨不出有多少。他又问:「有没有解毒草能借来一用?」

「我、许哥、英杰、小别,还有兴欣两个家伙。」柳非瞧了瞧自己的后背包,往前走进帐棚内,拿着一把草给他,「这庶子叶先用着,解毒草得去和小别拿。」

「这也行,多谢。」

兴欣两个家伙?唐柔转了半身,正巧望见外边走来的乔一帆脸色有些难看,掀了帐帘站在一边连喘几口气。

「二位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跟尾儿来的是更加惊慌失措的罗辑,灵猫跳下他的肩头,往唐柔腿边直蹭。

「嗨,小子们。」张佳乐打了招呼,动手剥起庶子叶,问:「老叶决定如何?」

「是,叶城主已决意对东南一带进行整治。」乔一帆道,「将二位安全遣返后,便会与各城进行合作。」

「那么轮回下落也寻着了?」

乔一帆一顿,点点头,「是的。」

「好,那我……」

罗辑眼见唐柔一个手刀从张佳乐后颈直斩而下,断了话头。她按住他的臂膀,从自个身上拉起,让乔一帆过来帮忙扶着。

「好烫……」乔一帆扶着张佳乐的肩,一瞬便感觉到不寻常的体温。

唐柔给他擦汗,将剥好的庶子叶果肉敷在他额上。这轻微中和毒素还带些退热效果的药草是家里头能喊出名的品种之一。她咕哝道:「这男人除了逞强也不会做些别的。」

罗辑咽口唾沫,心道柔姐妳可是半斤八两。

「你们几人还往前吗?」唐柔问。

「不,该是返程了。」乔一帆道,「请二位先乘罗辑的飞龙回唐宅休憩。」

唐柔使着左手转了转右手腕,握紧拳,说:「罗辑,你先带他回去,我去一趟别处。」

罗辑一怔,「唐姐要去哪儿?」

「朱砂居落。」

 

 

北城夺位战,轮回脱离战事起因为周泽楷所受之伤。

众人与他相识十年来未曾见过如此严重的情况,以致每人或多或少有些惊慌,仅有方明华仍旧静心替他处理伤势,孙翔则不认为有什么大碍。

他出生于小村,村子受过强盗袭击,爹娘因此而死。孙翔那时正值束发之年,事发当时在屋里睡着,从窗外见那强盗为非作歹,竟是当他的面把父母给打死。他没怕,反是气炸,抓起父亲犁田的耙子就冲出门把那些强盗给杀了。

手脚于一阵混乱中给人连砍好几刀,腹部还被刺出个洞,拿家中纱布胡乱包扎也活了下来,他便是认为打架受伤当为必然,更别提那般混乱战事。

人不认为自己会死那就死不了。周泽楷唇色发白,可还能好声好气安抚急得慌乱的杜明,哪有什么要紧。

江波涛是除他二人之外第一个冷静下来的,治疗者为方明华那便没什么好担心。他独自思忖了会,和姐姐要了纸笔,就地写起字来。

吴启瞟了一眼,问他写什么,他答:「既北城征战已有结果,便让斗神负起迟来的责任。」

那封信于建城后不久传到了兴欣手中,这段时日里他们暂且加入呼啸派,窝于山林中养伤。

伤重的不仅周泽楷,吕泊远双脚暂时没法动,都是给杜明和吴启扛着走,杜明自个伤了背,吴启身上全是瘀痕,江波涛则是有些内出血,让方明华运气几日才好。

唐昊挺看中这伙人实力,可也不是特别有兴致拉人入伙,江波涛这拿呼啸做盾,实为找地儿休养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

这对他们呼啸派有什么好处?唐昊相当不以为然。

轮回一伙硬是同行几日,整队人马唯独孙翔只有点儿皮肉伤没大事,偏偏他这嘴江波涛管不住,唐昊说话总能和他不对盘,有事没事就打起来,赵禹哲心道这孙翔没礼貌极了,还曾做过北城之主呢,有没有搞错!

不过单论实力孙翔确实了得,唐昊和他打了几次,竟是打出交情来了。

「你们这群家伙不会要一辈子攀呼啸不走吧?」唐昊挤眉问孙翔,孙翔听了拽起矛喝道:「攀个鬼!」

「哦?不然呢?」唐昊踹了他矛身一脚。

「我哪里知道,你问江波涛!」孙翔拿矛打他那爪好几下。

「我就烦跟那人说话。」唐昊翻了翻白眼,「讲什么他都有得反诘,烦死了。」

「不如我替你们去问吧?人在哪儿?指个路呗。」

二人齐齐回头,有个扛着把伞的人站在那儿。

「叶秋!」

「是叶修。」叶修纠正道,「如何?」

「你来干啥!」唐昊亮爪。

「找轮回谈谈。」叶修眯细了眼,说:「不有人给我寄信么?」

孙翔提起却邪,冷冷一哼,「江波涛在林子里,不过你得先和我打……」

「哦,多谢。」千机伞一甩,上头多了个螺旋桨,随即腾空带人飞起。

孙翔愣神半晌,眼睁睁见他人飞走了才大呼小叫。唐昊无语打了个呵欠,喊赵禹哲去了。

 

江波涛、吕泊远、杜明,早早便处一地待他寻来。

叶修笑道:「你们几人想回恶巢?还是我给北城挪个居所出来?」

「若是可行,咱们望能于东南安居乐业。」江波涛答。

「得。」叶修爽快点头,「不过自个旧居,自个动手救如何?」

「需要您能提供人力资源与草药资源。」江波涛说,「以及请问您,未来打算如何整治东南?」

「你期望看见怎样的东南?」

「……保留黑市严加控管,禁止弃婴,创立城邦规模的治理规范。」

「很有想法嘛!那行,你们在东南重建轮回王城,好好打理一番。」

杜明双手按着剑柄全是汗水,下巴快落到地上,「你……你说啥?意思是允许咱们在东南建城?」

「有何不可?」叶修奇怪,「你们有心好好干,总比我不明事理胡乱瞎搞要好吧?」

挺有道理的……吕泊远心想。

「叶城主原来是位通情达理之人么?」江波涛笑。

「是啊。」叶修认真地点头,「一块儿去微草荆城坐下协谈?」

「小周的伤。」江波涛垂下眼帘,续道:「腹部的伤一直没能好好愈合。」

「这事简单。」叶修瞟了瞟三人,说:「你们听过微草最出名的,那什么神没有?」

 

 

张佳乐一醒,旁侧的小厮和他说小姐未归,话还未止便急得跳了起来,扯着伤口又是一裂,几下功夫就要往门外跑,与开了门的唐柔撞个正着。

「妳去哪儿了?!」

唐柔瞧他衣装不成样子,哭笑不得地给他弄好,笑道:「去微草观园报告一声。」

「还有呢?」

「至朱砂晃了一趟,没找着幸存者。」

「啊?妳这丫头!」张佳乐气得捏她脸颊,唐柔倒也不服,心说你能做些乱来事我就不能?没天理。

唐柔往他腹部捶了一拳,语调平直,「回去躺好。」

「……娘子妳这么对夫婿……」

「让你胡来。」唐柔牵过他的手往里走,回首一笑。

「待你伤好,咱们可有新大院了。」

 

 

 

 

一年严夏,北城张宅。

张佳乐进了门,把东西扔一旁,急忙忙踢了鞋往房里走,唐柔正好给恰满周岁的孩子换好衣服,让她扑床上玩,见张佳乐来了便喊他顾着。

张佳乐相当乐意,满面笑容凑了过去。那小女娃四脚朝天,晃呀晃的,张佳乐心化成一片,揉着娃娃的腮帮子嘟嘴亲了上去,小掌在他脸上轻鼓,半些不疼,唐柔洗把手回来瞧这场面顿时惊道:「别吓着孩子了!」是笑得没阖嘴。

「行行,得公平。」张佳乐抬头往她嘴上啄一口,又回头拉着女孩两只小手摆摆荡荡。

哪是这么个意思呀。

唐柔伸手从他身下揽过孩子,二人也是颇为默契,张佳乐不做强拉,给她母亲轻手轻脚抱去。

孩子对母亲似有更大的安心感,脸蛋蹭着胸口笑咪咪娇嗔了声。唐柔往她嘴上一亲,双唇点着秀嫩的肌肤,嗅了一身乳气,这下彻底转了圈,着实公平了。

张佳乐大笑出声,问要否再来一轮,唐柔捏着小脸蛋直道日阳都挂头顶,也该吃午饭了,抱着娃娃就往里头走。

张佳乐吃闷亏倒也乐,翻着从早市买来的一篮菜大喊道:「等爹做一顿好的给妳们吃!」

唐柔在房里安放好娃儿,轻声哼着小曲哄她入睡才走进灶子瞧,彼时张佳乐已端着几盘菜上了桌,又炖好一锅清浅的蛋花汤,整间屋子香气四溢。

唐柔心知给他下厨能放心,光闻这味儿便胃口大开,在桌前夹了块糖醋肉吃,也喂了把汤端出来的张佳乐一口。

「有嚼劲也不过硬,好吃。」唐柔笑着夸道。

张佳乐倒没预想中自鸣得意,「给小姑娘吃还是太硬了些,咱俩先吃,我等会再拿去烫熟点。」

「等会我拿去烫,你喊她起床吧。」唐柔坐上椅子,把碗筷递了过去,「看似爱黏我,可你一不在就满口喊爹。」

「哎呦,这样可爱!」张大侠敌不过这甜得花开的说词,一会儿便被击沉,「我现在可佩服你爹了,宝贝女儿怎肯让别的男人带走。」

「若对方是个优秀的男人呢?」

「没我优秀的都闪一边去!」这指的自然是武功方面。

「不仅和你一般优秀,且女儿喜欢,特别地喜欢,行么?」

「……」张佳乐憋了口气,「那就来瞧瞧是什么人呗。」

「我爹当初可也是这么想的。」

张佳乐挟起豆荚塞进嘴里,无奈地笑了笑,「真要命啊。做娘的也没可能不操心吧?」

「当然了。」唐柔细细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要不待她好,一矛斩头。」

「妳这是给他个痛快。」张佳乐摇头说着不好不好,「还是让我来,一弹一弹入他手脚,再往脑门儿打,看疼不疼死他!」

「头还是给我来吧?省颗子弹。」

「成。」

没一会二人便同时笑了出来。

「来年春花时节,要不到百花谷去?」张佳乐嬉笑,「我、妳,两个小家伙。」

唐柔瞟他一眼,「春花时节可是赶了。」

「慢慢来。」张佳乐凑去悄声附耳:「这事奉妳爹之命,没胆不遵。」

「他哪时说了?」唐柔问。

「咱们男人的独处时间。」

「胡闹。」唐柔笑着拍了他,「他怎么说?想要个男孩?」

「没啊,都行。只要能两手捧孙两个女娃娃也好。」张佳乐认真道。

「你呢?」

「不论哪个我都不偏心的。」

「我若是现在大肚子了,现在这只给谁照顾?」

「我带她去给老韩抱抱呗!」

「行啊。」唐柔轻笑,「霸图有没有会带孩子的姑娘?」

「……」张佳乐沉思片刻,郑重道:「我还是给新杰请假,顾妳俩大小姐得了。」

唐柔点头,「这好。孩子肯定开心,我也能做个少奶奶了。」

「妳本就是少奶奶!」张佳乐接过她的碗,惊愕道:「我委屈妳了不成?」

「嗯……」

「有何需要思考?!」

唐柔拽过他的衣襟吻了一口,「你好吵呀,屯点力气晚上使吧。」

「哎呦,妳这不比我还急?」

唐柔在没理他,拿着几盘菜往厨子里走去。

此今薰风习习,捎来一股甘美之气。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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