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柔〉五光十色 2
◆夜店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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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来的衣裤皱巴巴的交叠在洗衣篮底，唐柔拿着毛巾擦拭簌簌滴水的发丝，单手拉起提把时看见短裤袋口露了一角白纸，顺手拉出来才发现是入场前发下的兑换卷。
她把纸张收着，隔天和班长一提，对方掩着嘴，露出全然忘了这回事的表情，才接着滴溜溜地眨眼，对着没能免费入场的男同学挨个道歉，个子还不及女孩们高的boys相当好懂的红着脸挠头，谁也没说嘴。
有人问这兑换卷究竟是什么兑换卷，她便解释那卷子通称酒卷，是在吧台点饮料用的。入场费包含着一杯酒的价格，这么一来等于是白白浪费了本应享有的权力。
班长对这小缺憾在意的不得了，某方面自己这趟也算做东道主，结果就顾着玩儿了。她想挽回颜面，又试着揪了一次团，有意二次参战的人数却不如预期，甚至落入挂零的惨况。
夜晚的活动确实不适合早晨八点得准时踩线进校的学生族群，不少人在挨过早自习的朗读时间后，把头埋进书页的凹缝里陷入了昏厥状态。
学生党受到管制的荷包也是一个问题。尽管近距离的养眼画面对男生们相当有吸引力，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再次消费；下周的学测模拟考则把女孩们的心思拉回岗位上，同样拒绝了邀约。
种种条件下，唐柔就像被自动冠以白金会员似的又被找了上门。
唐氏企业的雄厚财力老早传遍校园，慕名之人见个美少女规矩的坐在教室里，平平年纪相仿，不说话时一股冰山气质颇有生人勿近的气魄，愣是没敢多些交流。可和她熟络起来就知道，不过也是个普通女孩。听人说话时偶尔开口槽两句，挺喜欢探八卦，露出上排齿列笑的时候很好看，还有剪着短发就只是单纯的怕热。
既是这样的财团之女，在如何省吃俭用也没可能缺上零花钱，何况爹疼女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唐柔瞧班长往自己走来，心里知了七八分，便率先出口：「妳就这样喜欢我？」惹来一旁同学快把眼珠吓出眼窝的强烈注目。
「妳长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活像个多金小哥择女伴的条件，接的顺畅又理直气壮，唐柔沉默一会才反应过来：「可妳把我丢一旁自个跳舞去了？」
班长嗑下一口尴尬，低着头说了声抱歉，再用上对付男孩子那招水汪汪攻势，意外的也是受用。唐柔缓缓脸色笑了下，没介意。
昨晚回家路上被问去了哪里，她想要把过程说清得花上不少时间，凭这人的性子也没可能少问两句，不如就直接回答随便走走，跟事实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这样的说法没被采信，在那种场合孤身女子四处闲晃不被搭话几乎不可能，班长想想就觉得更加歉疚，反覆问她有没有吃了陌生人给的东西，还是被人勾肩搭背吃豆腐了，唐柔笑着说她可不是小孩子，就这样没头没尾的唬弄了过去。
「行了，这次就咱俩去，至始至终不分不离。」她拉着唐柔的手放到胸前，诚恳地说着不知打哪学来的台词，「这次一定带妳好好玩。」
「我没说还要再去呀。」唐柔任由她抓着，嘴角噙着笑意，「下周的模考不用准备？」
「不说我，反正妳是用不着准备的吧。」
「哪里的事？」唐柔有些讶异，「而且我不会跳舞，去了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那我们去喝饮料聊天就好。周五会有外聘歌手和乐团表演，跳舞的人少，小包厢通常会被订满开派对，吧台区就不会太吵了。」
唐柔沉默思考了半晌。对于那样的地方，她是真提不起什么兴趣，脑海中能想起的全是夜世界中不寻常的光景。
藏在角落的暗门和二楼房里的电子琴，鼓噪情绪的激流电音中聚精会神在一首柔美的旋律上，闭起眼时跳跃的音符还挥之不去。
那感觉就像学校制式安排了毫不有趣的实习，却在过程中误打误撞发现几个吸引人的亮点，让你对整体的印象不是太坏。下回再看见这项排程时，除了「啊又来了」之外，还会想——有没有机会再碰见那颗光点。
「下一堂的小考。」唐柔从笔袋里拿出一个方型小盒，给自动铅笔换着笔芯，「赢的人做决定吧。」
用分数判定胜负是学生之间流行的赌约方式，不论是学霸圈还是打赌全凭运气的吊车尾都肯定玩过，就和上课传纸条、偷打盹一样，是属于青春时代的一环。
「还不简单。」班长把测验卷甩得沙沙响，亮出被红笔又勾又圈的那面，右上角写着阿拉伯数字九和八，「英语是我的强项啊，妳想什么？ 」
「没有满分嘛。」唐柔淡淡地说。
「妳考满分吗？！」她扒过试卷一看，上头端端正正的写着九十整，「什么啊，唬我。」
唐柔从她手上拿回卷子，对折后收进资料夹里，笑了笑。
「英语不是我的强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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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风强劲，她多套了件黑色薄衫，面上只抹着底妆。诚如班长所言，光这样便足够上相，甚至该说素颜来都没问题。
第二次入内，唐柔也就不太在意那气味和声音了。班长拉着她的手，真如说好的不跑舞池，直拐酒吧区。
吧台边坐满了人，独留最左方的两个空位处，桌面上摆着两个小立牌，写着预定二字。这就是有两位表哥守场子的好处了。
这块区域占据整家店面四分之一大，除吧台的U型座位外，周边的十张造型桌也是客满的状态。小巧的LED苹果椅围成圈，不停变换着颜色，五彩缤纷却又不显得杂乱。再没抢着位置，几名男女拿着酒杯靠墙饮啜闲谈倒也不减兴致。
吧台后方齐列的酒柜里打出的天蓝色霓光把酒瓶抹上一层灰冷调，两人直接踩上高脚椅的踏板腾身坐下，班长把小立牌挪到一块儿，左看右看，对着一处大喊：「肖哥！」
站在酒柜前擦着玻璃杯的调酒师半转过身，梳理过的发型和黑白西服整齐干净，五官是普通的好看。他露出温和的笑，把杯身细长的部分挟在指缝间旋圈放回架上，打水擦擦手后走了过去。
「来了啊。」男子一凑近便无意识的用手推了下镜框，转向唐柔微笑点头，「妳好，肖时钦。」
「你好，唐柔。」唐柔也点了头，主动伸出右手，两人轻握，向下晃动后就自然的松开了肌肤的接触面。
很有礼节的姑娘。肖时钦心想。
「Cosmopolitan，莓汁多放点。」班长伸长两指比了兔子耳朵，径自替唐柔也点上一杯。
肖时钦收下两张酒卷，取过摇酒器，打开冰柜舀出冰块，从一排酒架上挑出几瓶写满英文字的酒种一并带到工作台上，动作优雅的以指片撬开瓶盖，凭空拉出几道色彩鲜丽的水流。
「他在这里工作两年多，现在大三，观光系的。」班长随口介绍着，「还有，有女朋友了。」
「这样啊。」唐柔配合的用着感慨的口气回道。
「人很不错，可惜啦。」班长笑嘻嘻的挑高她那画成浅棕色的柳眉，「不过这里不错的对象不少哦，除了我表哥之外都可以帮妳介绍介绍——对了。 」她接过放上吧台的两杯粉橙色调酒，将一杯给了唐柔，顺道向肖时钦问：「乐哥今天有来吗？」
唐柔未及杯身的手没来由地抖了一下，生生悬在半空中。
听错或是撞名，这样的想法在血液里游走，未让她减慢加快的心率。肖时钦的回答仿佛隔着一层薄冰从远处传来，没能听清。
「在楼上？他今天应该没事干吧？」班长接着说。
「女孩子说话客气点，跟妳哥告状了……」肖时钦无奈的将手往唐柔右方一攮，「人在这儿呢。」
班长上身向后倾斜，视线越过唐柔，在昏暗的灯光下望见距离两个座椅的位置坐着一人，那人屈着背身，看来是整个人趴在了吧台上。
「睡了？」
「嗯。」肖时钦简单答完，对着另一侧的客人举起手，「先去忙。」
慢走。唐柔听见班长懒懒地说罢，就把视线重新放回她身上，拿起酒杯在眼前摇晃，「这是基本款的鸡尾酒，肖哥给我们调的酒精浓度不高，妳试试味道。 」
唐柔这才把手搭上高脚杯的玻璃长管，看见杯壁渗出的小水珠顺着做饰的小块橙皮滑落下来。她小啜一口，脸色没什么动静，「有点苦。」
「第一次喝都是这样的啦。」班长将自己手中那杯的水平线豪迈的减去一半，「唔，今天好甜。」
「是吗？」唐柔含了一口在嘴里，「好像是甜了点，但还是苦……吞下去之后又有点酸。」
「品酒就是这样，品层次的。」她满意的笑着，迟言顿语片刻，眼神一迷，又重新开了话匣子：「其实我是真想和妳聊聊。还没想好大学要考哪，感觉去英大就不能好好玩了，好烦。」
「妳不是一直很想去吗？」谈起这种正经话题，唐柔也将注意力全移了过来。
「以前补英文成绩不错才被妈妈逼着去的。走自己擅长的路也方便一点……这种感觉。」
「因为周遭的人认为妳适合才做的决定？如果是的话，找个时间好好想想吧。」唐柔侧过头，看着她飘忽在酒精里头的迷惑，模模糊糊，像是溺于海中的无助，「别人的期望和自己的想法是两回事。」
「话说得可真好，妳也遇过这种事？」
「嗯。」
「怎么解决的？」
「感觉已经没有能吸引住自己的东西了，想了一下午之后决定放弃。」
「我能有妳一半果断就好了。」
班长没再多问，跟她干了杯，把剩下的酒液咕噜滚进喉里。
唐柔也打算把这杯酒水初体验做个了结，在歌手停下最后一个音节爆发的现众喝采中，她的耳边传来一道轻微却又突兀的，金属敲击在桌面的声响。
叩叩两次。和女孩们戴的串珠手链相比更加厚重而清脆。动静说大不大，或许是翻了个身。她感觉到对方手肘的关节处碰上她拄在桌上的手臂侧，一水平一垂直的形成了交接点。
薄衫的皱折被压进了点儿，不分神去感觉不太会注意到。
唐柔觉得空调好像变冷了。她放下酒杯，拉了拉胸前的布料，班长一晃眼过来，问她是冷了吗，没等她答话，又啊了一声。
「总算醒了。」
右方窸窣的动静伴着椅子向前挪动的尖锐划拉声，被目前正在演出的重金属乐团盖了过去。
「哦……」那声音昏眊糊涂地，「这不是小丫头吗，又跑来这混。」
唐柔不知是什么原因令她冷汗直流，低垂的鬓发盖住了侧脸，她就像被凝固着动也不动，把头尽量自然的向前倾些，避免他人得越过自己的后脑勺对话。
「才几点就喝的烂醉？」
「没喝啊，只是累了睡个觉而已。」
「那干嘛坐在这里占位。」
「妳管我这么多啊真是！」张佳乐一觉醒来被连珠炮地抛问题气全不打一处来，拍了拍桌子从椅上跳下，「回楼上就是了，再见再见。」
他手一挥准备走人，班长立刻拦住，「等会，跟你介绍一下我朋友！」
唐柔觉得待她把「这是唐柔」、「这是张佳乐」说完，肯定会是个大写加粗体的尴尬场面，于是深吸一气转动颈子，就在蓝光所照映的黑暗中看见了今晚的张佳乐。
对方的表情从一脸刚睡醒，再到愣住，然后是震惊，最后出现了大写加粗体的二十个惊叹号。
唐柔面无表情，额角冒着细细的冷汗。
张佳乐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大脑还没完全缓过来，又不像唐柔事先做了心理准备，一个拼不成音的字就卡在嘴边不断跳针。
班长觉得奇怪，皱了皱眉，「你怎么，睡傻了？」
张佳乐没理她，等空调的叶扇朝他脑子甩来一道寒气后才给一冻清醒。
「原来是丫头的朋友，可难怪了。」恢复状态后随即找回余裕，他歪着身笑了笑，「交友谨慎得好，小妹妹。」
「唐柔。」
「哦，妳是不是很在意这个称呼？」
「很在意。」
「知道了，我改改。」他偏过头问，「丫头，妳是怎么喊她的？」
班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俩，音调直窜零下十度：
「你坐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TBC-
班长纯助攻，而且直到完结都不会出现名字（。
补个章一的那首Satisfied(feat.VAS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