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柔〉五光十色 1
◆夜店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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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字母裹住高脚杯的剪影图样，挐着红墨印在手上，唐柔还没细看，就被拉着直往前走。
门口高壮的男人冷漠地瞅着他们一众男男女女，紧皱的眉将忖度怀疑写在脸上。唐柔学着前头的人抬手出示红章，男人鼻尖微微搐搦，从口袋掏出几张白色卷子给擦着红唇的女孩。
「小唐，妳的份。」
「谢谢。」
卷子传下，其中一张入了唐柔手里，上头除去同样的高脚杯图样，还添了「兑换卷」三个字。
男人五指并拢悬在胸前，另只手搭上门把，一个弯腰行礼的架式使劲一拽——轰声雷动的闹哄与喧嚣乘风破浪而来，鼓噪的热络气氛抃击脑门，衬搭一股浓烈的烟草酒气，搕得她头昏脑胀。
一伙人嘻嘻哈哈走进门内，里头人潮如流水，挤得快要看不见走道弯折的方向。
唐柔朝四处一看，貌似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感到生理上的不快，淆杂的古怪气味和震耳欲聋的恼人噪音仿佛都只是日常的一环，是理所应当的存在。
至此她才深刻体认到，这样的活动果然不适合自己参与。
班长，那擦着红唇的女孩有两位表哥，都在这名为Goblet club的店里做公关。早前她偷溜进来，见门口那高壮男人带刺的目光总恹恹的躲去角落，始终没哪次玩得尽兴。
今年在班里大张旗鼓举办生日会，蛋糕上的数字意义和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
十八岁对青少年而言是人生第一道岭峰，走过去就像跨了一道槛，身份证有了彰显的价值，能够抬头挺胸从正门入内是一大乐事，她便顺带在班里号召有兴趣的人一块去。
高三生其实特别忙碌，升学目标已经到了不是空口说白话就能了事的境地，也因此读书备考成了多数学生的梦餍。
或许正是如此才带动了想稍微放松的心情，报名人数出乎意料的多，可班长偏是凑到她面前各种谄媚怂恿：小唐大美人，来玩嘛？三番五次，乐此不疲。
唐柔被烦了几轮，试题也读不进脑子，松口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
「我没带衣服换的……」就是没去过也明白，那可不是穿着制服能够进入的场所。
「亲爱的，我都替妳准备好了。」班长搭着她的肩笑，又指着她的参考书唠叨：「天天看这字都要傻，来去放松一下，那店子安管好，很安全的。」
视力着实在节节衰退，唐柔也是有些被说服。她搁下笔，传了封简讯给父亲，打上「今晚和朋友出去玩」，没过几秒收到了回信，内容是「注意安全」。
父亲因公事繁忙甚少回家，知道她懂得自律，便趋于放任管教，父女间的互信关系，提前说一声的事便不是事。
班长借给她一件低胸的T恤和牛仔短裤，这样的搭配已是最为保守，还有人拿家母的豹纹露背裙搭上二十公分的大红高跟鞋来，品味如何倒是其次，班长连骂几声傻逼，说去跳舞穿什么高跟鞋，是想自己摔死还是想踩得人疼死？
club十点营业，放学后一窝蜂人上闹区逛街，唐柔很久没在这种时间出外游荡，心情还算不错。
八点钟左右一伙人找了家速食店吃晚餐，女生们利用时间妆扮，蜜桃香的唇膏看上去水盈透亮，像有星钻镶在里头；本就稍长的睫毛刷上黑色的凝膏后向上翘起，豁成一面好看的扇型，再扑上大地色眼影和淡粉色腮红，班长看着她的脸，给自己的技术打了满级分。
抵达时售票口前已是人山人海的情况，几辆名牌跑车并齐施行管制，周三淑女之夜，女生入场免费，手上盖了章就能通行无阻。
唐柔习惯那股吊诡的气味后呼吸顺畅许多，到这儿来是为了纾压，不如就试着融入人海，闭俗地瑟缩着也没趣。
天顶光球打出七彩光束，前首曲子尾末接了混音过的Satisfied(feat.VASSY)引来大批人伙惊叫，群众一个个跳入舞池，慢上几步就看不见半个熟识的身影。
她的身高在同龄之间不算矮小，场上过一米七的长腿美女却比比皆是，一米八以上的时髦男丁更是一把抓，随便一个浪推浪就把不是那么积极向前的她挤到墙边，走回原地实在耗费精力，顿时也没了兴致，她沿着墙面，打算去斜对角那看来场面冷静一点的吧台边坐。
摸着半黑不黑的路走，舞池后方不起眼的边隅有个凹陷处，看来适合做厕所的出入口，但是没有，就只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凹洞。
唐柔觉得这地方烟味淡了点、空调冷了点，哪儿怪了。往地下一瞧，右壁下有道微弱的光渗了出来。
警铃早在单独行动时就拉响，直觉告诉她别乱跑，整间店子龙蛇混杂，也不是没看见行为诡异的人。但是与此同时，这里的气氛也将人薰陶的有些醉迷，好奇心驱使她用手一推，门扉轻敞，里头有条不长的楼梯，搭着两层大阶通向二楼。
唐柔人走进去，把门关上，只听见外头传来微弱的电子音频。二楼没有半点声响，无论那里有着什么，能安安静静待上一段时间便好。
仗着扶手上的珊瑚绒，踏着地面上的尼龙毯，她站在一楼刚上来的拐弯处，瞧左右两侧参差排列的门窗紧闭，长廊尽头似乎还有通往三楼的阶梯。
短暂的迟疑过后，她踏出两步。
下一秒，离得最近的那扇门忽然向外腾开，一只手伸出来挥了两下，举着食指勾了勾，又迅速往里一抽消失无踪。
唐柔被那突如其来的，像是什么小精灵的存在吓了一跳。
房内有个染了红发的人，偏着酒红，是不曝于阳光下不会很醒目的颜色。
他戴着半罩式耳机背对着她，坐在一张全黑的网背办公椅上，挺直背脊的时候把椅身压得咿呀咿呀响。
「快进来。」那人没回头，直说，「卡榫有点松，要用力一点拉。」
或许是口气太过自然，唐柔真照着话把门叩上。她向前走，看见那人将手放在一排混音器上摆弄旋钮，双眼紧盯着斜倾的小萤幕。萤幕切割成六等份的画面里，有四格是一楼舞池周边的各种角度，另外两格则是二楼走廊头尾的画面。
几坪大的小房里塞满各式道具，全是些和音乐相关的高档器材，此人身分不言而喻。
唐柔在一旁看他手速极快的转转弹弹，过会儿他把耳机向后挪了点，手也从操作盘上腾开，转头问她：「妳不怕吗？」
唐柔收回对那些东西快满溢出来的兴趣，不是很明白的回问：「怕什么？」
他闻言一笑，把耳机彻底拉到颈子上，「话说回来小妹妹，这不是妳该来的地方啊。」
「我成年了。」唐柔拿出放在短裤口袋里的身分证，那人看了一眼，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模样。
「就是个刚成年就乱跑的小孩嘛。不过我比较想问，妳怎么知道从哪儿上来的？」
「不小心发现的。」
「哈哈。」他的笑声很清澈，不带着怀疑，「去到那么个角落表示妳对楼下那些东西全没兴趣吧，干嘛还来凑热闹？」
「就是来凑热闹的。」唐柔说，「但是感觉不适合我。」
「嗯，妳看起来更适合出现在海岸咖啡馆，吃三层楼的手工饼干，喝白瓷杯装的伯爵奶茶……那叫什么来着，贵妇下午茶？」
「那是什么啊。」唐柔笑。
他拿起脚边一个立着的折叠板凳撑开给她坐，转过椅子面对她自我介绍：「我是张佳乐，叫我小……啊不，就喊乐哥吧小妹妹。」
「前辈。」唐柔挑了选项外的答案，「你看上去没比我大多少，这样叫行吧？」
「行行行，妳开心就好。」
唐柔思考了一下，也介绍自己：「我是唐柔。」
「我知道。」
她这才有些糊涂的想起刚把证件亮给人瞧了。
「以后别随便把身分证给陌生人看。」张佳乐借机训话，哪知唐柔特别乖巧地答了声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妳是被朋友带来的吧？结束前就待在这，别去下面乱跑了。这店子素质不错，也没法杜绝混进来的灰老鼠，二楼后半部和在往上的楼层更不要随便靠近。」没等唐柔开口多问，他强行灌输了些安全指南后又说：「我是这里的DJ，不懂的话知道是负责放音乐的就行了。通常会是在舞台上表演，跟着现场气氛做调节，那样也比较有趣。」
今晚舞池前的舞台上确实只孤伶伶的放着两台监听喇叭，没见到操盘DJ，音乐全是通过远端播送。唐柔不清楚详情，只是他这么提了，她便是问问那为什么人会待在这里。
「我想想告不告诉妳。」张佳乐勾着自己的发尾蜷圈，本想逗逗她，唐柔却没如期露出慌乱的神情。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她无可不可地说，「我猜你是做错事被惩罚才偷偷躲在这里。」
「呸呸呸，才不呢！」张佳乐捏着耳机，难以接受莫须有的指控吐了实：「上个月发生暴力事件，前台DJ被醉汉捉下台打得鼻青脸肿，谁还敢安心待在那玩音乐，暂时都移到楼上来了。」
「被打的人是你吗？」
「不是！」他瞪大了眼，「现在的女高中生真伶牙俐嘴。」
「过奖。」唐柔轻轻一笑，「工作中闲聊要不要紧？」
张佳乐伸出大拇指比向门口，一枚银灰色的钢戒就箍在指根部，顺着房内光线的角度在她眼前闪烁，「我是临时被叫来的打工仔，对面房里还有另一个打工仔，我们轮流工作，妳来的时候我的部份收了尾，现在是休息时间。」
唐柔点头以示明白，对话便到此为止。
张佳乐拨弄几个开关，放起私藏的歌单，一点也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祥和曲调萦绕在静谧的小空间里，做为听众的两人各自做着它事，细细品味旋律中的巧思。
唐柔在椅凳上刷微博，一路翻至「上次读到这里」都没看见有趣的东西，有些困了。她抬眼一晃，睹着门后放着一台积了灰的手提电子琴。
雪白的琴键躺在歪斜的阴影里，像是被遗忘的老旧古董，在被人发现的瞬间拾起一芳青泽。
又或许是她对琴有着无比的直觉才如此认为，这首曲子搭配琴声定是画龙点睛，舞动的音符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她确信自己的想法，可那些符号并不会无故化为实体应验。
遗憾的是，能够犹豫的时间也尽了。
手机屏幕升起一度光，班长嘟着嘴的头贴跃入视野，弹出几条附带各种表情符号的疑问句，唐柔打上几字回覆，起身道别。
「慢走，下次别再来了。」张佳乐的笑带有一丝劝谏意味，和最初相同，是对待孩子的口气。
唐柔听那话儿看那笑脸，嘴角微扬，没多做回应，在对方有些茫然的目光下带上门。
十八岁的青少年，也是特别地不服管教。
-TBC-
总之先开个头233后面的章节只敲CPtag，完结再回来单人tag打扰（鞠躬）
预计是中篇，几个月跑不掉，不会拖过半年（吧）跟本子进度排程同步，于是会逐章减字数（。）下周发一篇生贺所以光速停更b
取材比较片面，哪里有误烦请告知，非常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