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草鈴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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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限定,偏好英杰&家兴相关、叶蓝

小烛点不明长夜
你俩却是异于星与月的火光
千万个不同的世界里
只愿你和妳相守与共

他们是我的光💖

【乐柔】雨落晴时(四十)-END



● 架空战国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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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门开坑自娱用~雷者慎入(◎o◎)!!!!!

● OOC注意!


BGM:古都に咲く花



四十、


血流漂杵的夜,唐柔拱身按下枝头,徒手断了根木枝。本为哈腰大笑的男子将手中把玩的头颅往旁一甩,踩着淋漓血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前进。

潜于江湖的杀人鬼以刎颈为乐,鱼目混珠参入战事,将人凌迟致死,留下血肉横飞之景。似有意避过各城将领,尽在战事外环打转,既不属任何阵营,一如轮回与呼啸,望图一乐的外物实为不少。

男子近日来到西南侧的营地近处,兴欣负责守夜的几名年轻小辈糟到毒手,惨死刀下。

昨日傍晚与呼啸队伍的攻防之中唐柔断了一人颈脉,鲜血四溢,眼里进了红液。方锐和孙亮护她返回营地,一名青年拿了毛巾衣物过来,一名女子则打水给她擦身子。

这对原居嘉世领内的年轻夫妇随叶修脚步来到兴欣便任起后勤一职,女子边替她卷衣袖边和她说衣物为陈果几日前做好运来的,唐柔笑说这儿男人多著,怎光做了女子衣裳,女子又道不就是疼惜妳和苏公主嘛。二人嘻笑没多时,唐柔便感觉眼里的烧灼感不再鲜明,注了半盆水的波面上倒映出虹膜的血丝,不知是未洗净的红血抑或多日来的少眠。女子在她眼上缠了遮光的厚布,让她赶紧躺下,早早歇息。

「今晚我和家里那口子守夜,妳安心睡。」女子如此说,唐柔便笑答恭敬不如从命。

翌日却得知守夜四人全数身亡的消息。

人命溘逝早为麻木之景,自己的双手同样沾染了无法抹灭的血痕,唐柔并不在意。

亲手断送一条性命、置人于死地的勇气同属资质的一部分,上战场岂能不抱咽刀子的觉悟,任谁都无从置喙。她不在意为己方出力所背负的罪孽,若不想死,变强,活下去便是。不仅如此,得攀得更高、飞得更远,她眼中所见的顶点,可是如汪洋般广阔的世界。


隔日征战归返有些人员调度,叶修为和喻文州商讨战事去往东北营地,带上苏沐橙、魏琛等人,在队伍配置不呈乱像的前提下,东北队伍也将蓝雨体系拆分,来了郑轩和宋晓,为近期调动幅度最大的一回。

夜里,唐柔从营帐后方悄悄溜出,仍是让坐在帐外的郑轩有所查觉,他阖着眼,举起食指细声道:「一个时辰内回来。」

若过了这段时间必须向上呈报,也必须去寻她,是给人添事。唐柔明白,因此也回答的相当果断。

「三刻回来。」


男子所在地并不难寻,近处腥气弥漫的深丛中传来森森厉笑和撕裂声响。

他的武器是把改装过的锐利弯刀,刀尖有二角,抵着地刻出双道深沟,唐柔闻声计算距离,朝左一跨步,顶头斩下的刀光扑了空,反还一招伏龙翔天。

男子下颔碎裂,惊叫的时间没有,一杆从天直落的火红战矛刺穿咽喉,惊风似地将夜里的喧闹一断而净。唐柔低下头,攥紧矛身向下施力,白洁的新装溅上点点斑红,如汁墨般淌入布料纤维晕染而散,形成毛绒的模糊边界。

火舞流炎的红和鲜血的红不同,一是漆上红料的冰寒铁器,一是灼如烈火的滚烫热流。

对方微张的嘴和瞪大的瞳孔再无二样,她抽矛一甩,瞥了眼前方空地上碜的慌的景像。不知谁的尸体四分五裂,沉浸在大滩血泊之中,夹杂湿气和尸块的恶臭钻入皮骨,她清空脑中所有念想,不刻意屏息,承载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黏稠浊气。

一山要比一山高,光是欺凌弱小也就是这么个水平。用不上三刻便结束,唐柔认为此行乏趣至极,在那遗憾之上,又是更多的怅然和空茫。

男子可想过有朝一日自身也成了无名尸,和他所杀之人别无二致,未看清仇人之面便死去?已是问无人杳。

她的手中有颗郑轩给的信号弹,是个带着平滑光泽的铁灰色圆球,重量轻巧,和那人的一模一样,为市面流通的货品。

要使弹药发挥效用,撞击力度、感应位置都得注意,郑轩询问会否使用时她飞快一思,答会。

张佳乐的掌面要比自己大上一些,骨节不能称作纤细,但手势悦目,无论扔什么,总是拇指抵着侧缘,四根指头阶梯状排列,掷出时从底部一根根松开,那番动作如孔雀开屏般畅如流水,被他送往空中的东西便于须臾之中绽放异采。

她注意许久,久到都要忘记是从何时开始。

形势湣湣,即便身处同一块土地,想见一人亦如隔千里之遥,想看透人心,更罔隔几世之遥。

但若跨越了那几世之距,又能看见什么样的光景?

唐柔将信号弹还给郑轩后回到帐内,姑娘们已睡得沉,一席空下的位置孤伶伶的铺了块薄布,她侧卧躺下,力尽筋疲,比自己所想的要快上许多进了梦乡。



西边阵营重新分派三组人马,乔一帆负责以北的牵制,队伍领头是喻文州。他身处后方,主要工作是给予前线战友支援,鬼阵的操纵若想即时,便得洞察细末之处,这点他做得相当好,喻文州将右半边完全交付给了他。

尽管过去做为刺客不顺心,保持机警神经也为常态,多时凝神算不了什么。他吟咏完一个暗阵,一束不起眼的光点忽从眼角掠过,是如昆虫磷粉般几乎无人会注意到的浅小微光。他脑子鸣起怪响,朝四周看了看,远边站着一人,身影淡薄得像要消失,和他视线对上短短一秒,立刻隐入什么也没有的蓝天之中。

不是移动,而是用了暗夜斗篷隐匿身形。

他是没可能一人行动的……怎会在那里?陷阱?

近处没有任何将领或传信兵,若要禀报喻文州得花上一些时间,几度衡量,他踏出脚步朝那方向跑去,手中太刀挥舞,剑柄下方的翠绿流苏晃晃荡荡,好似全世界都没了色彩,唯有那串流苏的绿意存有温暖。

高英杰心想,是该回去了。西方打的主意是牵制,战况并不岌嶪,在肖时钦的同意下他才使了些力量来找他,只是瞧上一眼也好,这就算不枉此行。

在乔一帆抵达前,他轻手轻脚遁入空知林,卸下暗夜斗篷,正要使力腾空,双脚赫然被一力扯着,动弹不得。

「你总习惯往林子角落跑,容易受埋伏的。」乔一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英杰还未正眼见他,空中又传来一道声响:「此话说得不错。」

圆球落地,乔一帆没看清是什么便解开静默之阵,一个鬼步向后退开,高英杰查觉脚下力量放松则是立刻蹬腿往前一跃。

烟雾弹遮蔽视野,乔一帆持刀的右手被反折在身后,另一手一阵刺痛后才发觉臂上被打了颗僵直弹。左颊边伸出一把漆黑短枪,直指回过身来的高英杰。

高英杰手指一扬,那人便将枪口抵往乔一帆脑门,喝道:「别动。」

乔一帆冷汗直流,不是风犯。他的腕部该是骨折或是脱臼了,雪纹几乎要滑落手心,而对面的高英杰也是真不动作,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

「张大哥……」

「许久不见,小高。」张佳乐简便招呼了声,低头问道:「乔小弟,老叶这趟打算干什么?说了我便放手。」

乔一帆抿着嘴动了动手指,感觉不到武器重量,血液流不进末梢的麻痹感刺疼着整只手,然是镇定道:「不能告诉您。」

「你说吧,死在这可是白白浪费了性命。」张佳乐苦笑,心道这孩子就是说谎也不,可是正直。

乔一帆仍是执拗,张佳乐加重力道,直到他耐不住疼闷哼了声。

「叶前辈会与枪王一战。」迟迟没走的高英杰蓦然说道,「考量过轮回和呼啸的配置所挑选出的精锐部队前往王城中心,便是想尽早解决二患,此为肖观主的推断。新杰前辈应有自己的想法,张大哥大可不必特意过来询问,您还有别的意思吧!」

「长大了啊,都敢这么说话了。」当年那腼腆害羞的少年保留了温和的特质,对事的气魄与王杰希却有了那么几分神似。 「我的工作确实不在这儿,不过有机会确定真相实为好事。叶修与周泽楷一战就是赢了那又如何,等着咱们霸图借机追击?不似他和喻文州的做法,里头定有猫腻。」

「叶前辈和喻城主的意思仅有楚宫主、魏前辈等人知晓,不会告知咱们这些小辈。」乔一帆浅浅一笑,答道,「您就是剥下我的皮肉也得不到答案。」

「是么。」张佳乐回答冰冷,乔一帆不抱希望紧了双眼,登时被人用力一推往前栽倒,高英杰飞快上前稳住了他。

「你俩感情好,可场上忌讳这点,别再私下见面,会遭人利用的。」张佳乐笑道,「下回见面不寒暄,只拿手雷问候了。」

说罢又是颗烟雾弹,人往哪方向走,二人都无法辨别。

僵直弹时效结束,乔一帆忍着疼将移位的手骨挪回原位,高英杰拿出大片柃蜒叶给他包扎,乔一帆看着他,问道:「英杰,方才犯什么傻?怎么不逃?」

高英杰低着头给他打上小结,「因为对方是张大哥。」

「你认为他不会对你出手?」

「不是。」高英杰翘首对他一笑,「以他的性子,说了便放手,此话是可信的。若有杀我们的意思起初便用不着多话。」

乔一帆回想和张佳乐处过的那段时间,点点头,重新握好太刀,拳头敲上他的肩,微微一笑,「回见。」

高英杰也是微扬了嘴角,轻声应道:「回见。」


深秋叶已陈黄,即将迎来四序尾末。西方仗着人多势众,能够时刻变换组合,此次分做三组,一组往北牵制微草雷霆、一组前进王城对阵轮回呼啸,第三组却不是防下霸图,而是留守原地待命。

此举令张新杰做了许多猜想,有心?无意?没拿准,他不会下令出击。张佳乐认为叶修便是看准这脾气才借机使计,和有同感的吴羽策分做二路观察局势,恰好就给他瞧见高英杰与乔一帆的会面。

实在过于天真烂漫,若吴羽策见了,二话不说断下两人命脉为理所当然之事。魔道师能力难缠,高英杰还担为下任微草荆城城主,而乔一帆算得斗神门下子弟,现是喊得出名号的人物,无论出于什么原由,情感流露便足以促成夺命的疏忽。

张佳乐早不是能依自身意念行动的年纪,瞧着他们,稍微有些歆羡。

不在乎立场见上一面,于这战场上有多么困难无从得知。有多少人参与战事,其背后便有多少个故事。彼此相识,然立场不同,必须战个你死我活的人们走过一段又一段生离死别,永不记取教训为各种目的兵戈扰攘,而土地依旧存在于此,不为谁欣喜也不为谁流泪。

仿若闹剧,每把生命的火光却是焰燃着自身在为存活而战。

张佳乐清楚,他做得到面不改色斩馘一切,若投下手雷,二人即便没死,必然逃不过负伤命运。

人性自私,待陌路人视如草芥,待相识者却有着万般可能。张佳乐不会承认,却明明白白写在面上,心是软了。

与吴羽策合流交换情报,叶修那方况状极好,半个月来呼啸人数锐减,轮回也仅有那么几人,叶修带上苏沐橙、黄少天、魏琛、楚云秀,连番攻势下周泽楷身受重伤成了致胜关键,江波涛明言撤离,叶修没有追去,优先占下王城。

吴羽策所获情报如此之多,张佳乐都有些不好意思提自己这儿就是两方挠痒似地互打,喻文州还和肖时钦单独道谈了会,李远的精灵流与舒氏姐妹的弹雨筑起壁垒,谁也接近不得,独身硬闯只得遭双方围剿,因此没有深入探况。

他想想实在无话可说,便将方才之事一道,吴羽策当即冷他一眼:「若最终微草得胜,让我提你头颅去见韩城主如何?」

「没想到你认为微草会胜啊?」张佳乐调笑道。

不是虚空门出什么大事,吴羽策犯不上耗费气力争论,自然也再不多话。

二人回到霸图营地,张新杰听闻后陷入良久的思索。叶修所做的种种行动隐藏着道不明的古怪,宛如所有势力悄悄串连着,仅只排除霸图在外,但又令人想没懂,在此之前,蓝雨和微草可能合作的原由会是什么?

战事在不确信的疑问下持续频仍。

阴绵雨季多了,干粮的保存亦受空气潮湿影响,也必须换上御寒装束。

一日卯时末,张佳乐打军帐走出,头顶一阵沁凉,向上一摸,碎冰化成水,从掌心淌下一条半透明的痕。

已是到了这种时节啊。

入了冬,北方著名的天霜白雪今年势必会降临这块土地,美景之下,又有多少人将命丧于此。

他打了个喷嚏,迷糊的想着这几日和李轩视察王城周遭地势,不正是由于气候转变才得执行的任务。在此之后若无意外,张新杰便打定主意要向西方阵营发动攻势。

霸图执意北城,甚至不计代价炸毁城池,是缘自与嘉世多年来的渊源。

斗神和拳皇谁更强从来都是人人各有主张。在过去非一即二的年代,多数人认为斗神、认为位于中央顶头的北城之主厉害些,论上城邦战力,却又是霸图的好斗更加广为人知。

叶修与韩文清看待彼此皆认定为难缠的敌手,对上都没敢轻忽,议论谁更强是相当愚蠢之事,若败上一回便足以定断所有,他俩也不会交手数百次,直至现在仍乐此不疲。

不置可否,取代嘉世王城成为新一世王者向来为霸气图城毫不掩饰的野心。嘉世衰亡后,本以为抹煞轮回城位便手到擒来,奈何轮回企图极大,各城一面防范遭受侵袭,一面觊觎起北城大位而有所行动,开始了各方组织结盟的合作。因此霸图才决意向外招揽人才,纳入林敬言与张佳乐这等属一属二的强者。

张佳乐平时穿着本就裹得紧,随意套了件不碍行动的厚短衫应付寒气,和李轩、盖才捷及宋奇英出发,从营地往中央前进。

自占下王城,西方分于西南和东北的阵营彻底整合,全进了王城领内。和人少且必须抵御各方威胁的微草军不同,也和一来就如恶霸般不停捣乱的轮回呼啸不同,兴欣及蓝雨所领下的王城,人们聚集,地上盖有帐子和木房,席地而睡的、此种场合还有闲情逸致喝酒的,张佳乐一瞧,觉得这景象就如兴欣那小寨子一个样,有些可笑,却充满了平和。

四人伫于枝头,宋奇英与盖才捷讨论起若积了雪哪处该注意,答案都是些显而易见的低洼地带。李轩拿张地图用红墨做着记号,张佳乐负责东看西瞧,几人之中,他毕竟熟悉兴欣许多,一如曝光不高的罗辑和莫凡,阅览在多资料,直至本人出手前皆可能认不出来。

叶修领下王城后不主动行动,微草那也不知怎地没有出手,加上估量探报中的霸图,北方战局已是好几日歇战的状态。

因此才有人大白日喝酒暖身啊,也是太没戒心了。张佳乐看着看着,看见了唐柔。拿着长矛,正与卢瀚文那把宽扁的重剑过招。

他坐在木干上侧着头,肘顶膝撑着颊,没显露任何情绪。

李轩时不时瞄他一眼,想提醒别光顾着看一人,他便会忽然说些「李华离营往北移动」、「方锐和邱非似乎在讨论什么」此类似真有注意情况的言语。

「前辈。」李轩出声道。

「嗯?」

「战事结束后有无打算?诸如找人提亲……」

「或许吧。」张佳乐把玩着落于手上的树叶,瞥见苏沐橙和郭少对他们所在之处举起弓来,赶紧道:「被查觉了,撤。」

原地投下一颗烟雾弹,四人即退。李轩一路都在懊悔怎把二话分别问,这人究竟是在回他前个疑问还是后面那没问完的呢,他是没敢再问第二遍了。


一周视察结束,天起寒风,降下白雪。霸图方整好兵备,就待韩文清喝令全军出击。此时张新杰手下有名亲信急忙奔来,在他耳边悄声传话。张新杰眉头紧皱,下令停止所有动作。

将领一个个被喊入军帐,张佳乐调整着猎寻问道:「怎么回事?」

「微草和雷霆加入西方阵营。」众人还未惊讶完全,张新杰又补充道,「全军正朝我方行来。」

不过是备军的二时辰停止对外的视察,哪能如此凑巧发生这么多事儿,定是早有谋算。

林敬言深呼口气,微微苦笑道:「怎么做才好?」

「迎战。」韩文清答话。

「太胡来了。」李轩驳斥,「四方联合,悬殊如此之大,咱们拿什么迎战?虚空门不做弃子,请韩城主三思。」

「虚空可不跟进,霸图迎战。」韩文清一人走出帐外上了马。

和吴羽策对看一眼,李轩向张新杰急道:「新杰,管管你们那老顽固啊!这可是带上全军陪葬去了。」

张新杰浅浅一笑,「霸图选择跟随城主脚步,迄今为止辛苦各位,张前辈和林前辈同样,若并无战意,此时离开也无妨。」

「既已入了霸图城,自是听从城主之令。」林敬言说道。

「是啊。李轩你就别后悔,若咱们赢了可是名留千史。」张佳乐铿锵一声按上猎寻,推着林敬言后背向外走,「至今为止最大一场盛宴,好好干啊老林。」

「你别兴奋过头炸到自己人了。」林敬言笑道。

张新杰最后出了帐子,笔直的光线随着帐帘落下消散,吴羽策喃喃自语:「一群疯子。」


四方联军可谓壮观,浩浩荡荡来到面前,霸图前兵上前攻击,叶修跳下马背,持伞扫开一排人,竟是将伞向后一抛,让一名蓝衣青年接下,双手摊开举起。

「别打了,谈谈吧。」

阵势中无人显露敌意,有人趴在马背上睡起来,有人谈天说起笑,霸图军见状茫然若迷,不知手中兵刃要往哪儿打。

韩文清和张新杰自中道走出,叶修放下双手笑道:「老韩,咱们日后还有得一较高下,现下如此不公的形势,胜败本就不该予以计算。」

「你想说什么?」韩文清问。

「停战吧。」叶修伸出左手,摆了个邀握的动作,「若能使大陆重回安稳,要打几战我随时奉陪。」

韩文清盯着那只手看上迂久,转头望向张新杰,「你怎么认为?」

张新杰回望一眼瞬时明白。若有余地,韩文清自然不想白白牺牲霸图子民,如李轩所言,这不过是意气用事的飞蛾扑火之举,大局已定。城主拥有下决断的权力,却于众人面前探问军师之意,是由于信任自他口中说出的答案。

张新杰微不可察的轻笑了声,对叶修直问道:「这可是欲擒故纵之计?」

「没那回事。」叶修应答轻松自如,仿佛已望见结果那般自信,「咱们将炸城这仇一笔勾销,对你们而言不吃闷亏。」

张新杰迟疑了会儿,又问:「各方皆赞同您的提议?」

「不错。王杰希亲令合伙,是吧,肖观主。」

肖时钦神色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答:「是。」

怎么办到的?可不会说出来吧。张新杰放弃多余的思索,点点头,对韩文清道:「我赞成。」

韩文清回以点头,左掌向前使劲一握,力度大至二人的手都因此而不停颤抖,叶修嘴边却保持着弧度,就和几年前一杆却邪与一双硬拳对峙之际,他获胜时面上所挂着的笑。

韩文清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滑稽的感到怀念,低声道:「你可别再自说自话消失。」

「怎么,在意我走前多赢一场啊?」

「你闭上嘴吧!好不容易谈成了别让老韩反悔啊!」方锐叫道。

「老韩要反悔咱们就全军撤,丢叶修一人在这被打死算啦,恰好解决一个大祸患!蓝河你可把那伞抱好了,就做战利品带回城里去!」黄少天哈哈大笑,后头的蓝河只得顶着一副仓皇之色,应声也不是,不应声也不是。

喻文州下了马,同与韩张二人相视一握,笑道:「往后也请多关照。」

林敬言身子搁在帐边,心中放下了颗大石,正准备回帐里和虚空等人报备一声,身边忽传来声砰天巨响。

众人齐齐回望,只见不大的爆炸火光一路向边处的山岭蔓延而去。

几世之遥的模糊侧影似乎一瞬近在咫尺,入了眼里。

「沐沐。」唐柔没有转动视线,唤了身旁的姑娘。

「去吧,这里我替妳处理,注意安全。」苏沐橙很快地明白状况,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唐柔夬夬下马,脚一踩着地便向前奔驰。

从没想过能跑得这样快。她呵气喘息,心绪的鼓动乱了节奏,料峭寒风刮得耳根通红,满面嫣然忭悦。


天已无降雪,地面一层浅薄的白至多是有些滑溜,山间反下起了霏微细雨,烟岚云岫。

唐柔矛尖连搠二下,几片带有碎冰的斑褐黄叶扑簌而起,子弹朝面上飞来,她转起矛,一发一发将其打下,一步一步向前走。

带有微弱蓝光的冰弹弹道曲折,便是看准位置,加快手舞速度,继续前行。

百花式弹海近乎无懈可击,豪龙破军破了一面又来一面,她翻身跃起,使尽全力穿梭于弹雨之中,手里的火红战矛不停挥舞,直至火舞流炎的半月型利刃距张佳乐的颈子尚有几米远,猎寻已再度抵上唐柔额前。

唐柔却是不以为然的偏了偏准头,快速翻转矛身,以不带锐器的平面击上张佳乐腰侧。动作很大,却如同拍棉絮那般轻柔。

「厉害啊。」张佳乐垂目笑道,「吓不着妳啦?上回可是脸色都发白了。」

下着毛雨的空荡山林里,他的声音仿佛隔了几道沉厚的泥墙,从遥远的彼端传来的细小回音,不似真实之物。

唐柔将火舞流炎一放,矛杆发出甸甸闷响,沉入湿漉的泥泞。纤长的双手在细雨中攫住对方早已沾满水气的布衣,脑袋一晃便撞进他的怀里。

声色丝丝温婉,带了些满足的笑意,轻声说道:「擒获一名敌阵将领。」

张佳乐持枪的右手倾下几分,顺势向后揿倒,一床湿滑的落叶堆承载了二人重量,视野里独留阴茫的天、茂密的林和就是遭受雨水浸扰仍不减波俏的美人儿。

他用衣袖擦擦自己的脸,忍不住笑起来,拢开唐柔左侧的鬓发,指尖点在耳边一抚,问道:「扔了?」

「还有一个。」唐柔拿出布巾,将他挡住半面脸的额发揉了揉往后撩去,掀起自己另一侧鬓发,有颗朱红色的坠子挂在耳上摇摇摆摆。

「那厮果真唬我啊,还真玉呢。这别戴了,换个新的。」张佳乐叹出口气,伸手要取那坠子,唐柔却一手挡下轻推了开。

「我就中意这个。」她笑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湿黏的雨水和熟悉的香气一道窜入鼻腔,低喃道:「离谷如此久,身上还总有花香味儿。 」

张佳乐一手搭上她的背身,想这么一个纤细骨子竟在弹雨中飞奔而来,指头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他嗅着她的发丝,嘴里咕哝着,「知道不,妳身上也有。」

唐柔细语回答:「是给您染上。」

「做个记号,妳便逃不走了。」

「没想逃。」唐柔犹然哂道,「这一生全给您了。」

张佳乐轻轻一笑,松了松手。数十年来的记忆一笔一画刻入瞳膜,血海无数之姿甚在眼前的姑娘身上也望见一丝不存在的鲜红。他喉头干涸,怕这般幻觉成真似地愈发僵硬,片刻后张口道:「只怕妳闻我过去恶行恶状,往来后悔莫及。」

而这般推拖,并无令对方就此退缩。

「您还记不记得?遇上钟姑娘那时,我欠了您一次。」唐柔伏起身,望进他的眼,似要捞出沉寂于心底的碎片,将之片片黏起,「我替您用上吧。唐柔自此刻开始,跟随张佳乐走遍天涯海角,由始至终,俾尔遐福。」

「哪能妳替我用呢,真是胡来啊。」和嘴上的话语不同,他的眼里尽是耽溺的柔情蜜意,那深深的汪洋竟是给她一手捧着了。

被紧紧捉着不放,逃不开的可是自己。张佳乐心头一暖,笑自己这游走江湖好些时,可曾将一人视作如此珍重的存在。

「若杀生不成仁,我这双手所沾染的衅恶与您相同,无何可畏。」一人肩上的担子沉重,那么一块背负便成了二人之间的定约。唐柔口中的坚信仿佛能够抹灭所有不安,轻抚着他心中的伤,「我想与之共赴黄泉的是此时此刻,我眼前的张佳乐。倘若那是只穷凶恶极的罗刹,我愿舍弃人身、化作厉鬼,只求一线并肩齐走的未来。」

有些话语饶是不说出口也能明白,黏腻的咬文嚼字倒是矫情,然唐柔劳心忉忉,只怕这无用的矜持成了指缝间溜走的尘沙,就是拼了命也无法找回来。

「傻子,妳爹听到这话可要落泪,什么共赴黄泉、化作厉鬼,以后别再说了。」张佳乐揉了揉她的发丝,擦下一些雨水,「倘若我真是只恶鬼,爱上了美若天仙的凡间女子,如何刻苦也修习成人,寻她一问,愿不愿在往后的日子和我共度余生?」

「那女子……」唐柔话还未止,张佳乐欺身一倾,堵住她的话头。

唇齿磕磕绊绊紧密结合,属于对方的气息浸了满腔,一点一滴的酸楚融着心口,迷了心窍。

无论是初见那会儿、分离的日子,一同经历的种种勾勒出两抹身影始终未曾消逝。有那样多的机缘巧合,仿佛玩笑般将两条不该有交集的丝线紧紧缠绕,千丝万缕,成团成裘,无方可解。

好几条不知终焉于何方的道路,最后的最后,仍然会望见你身在此处。

仅仅如此便足够了。

雨势遂小,云间划破一道光,洒落在他们身旁的落叶堆上,连带残留的冰雪也融个彻底,露出一角斑驳的褐色土地。

张佳乐双手捧起她的脸,犹如做了坏事的调皮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恶鬼本性坏得透顶,性子急,在女子听他说话的那刻起便没了选择机会。怎么,后悔没有?」

唐柔掩着刺疼的双唇笑道,「得瑟什么?您可别忘,这回是兴欣得胜。」

「才没。是为长远着想,暂时不计较罢了。」他变了脸色,佯怒道:「要惹我不高兴,就在这儿把妳吃干抹净。」

「我印象中的张大侠从不说这种粗俗话。」唐柔却是笑得更加灿烂。

「这才看清我本性,妳要糟啊!早说了没回头路可走。」张佳乐轻拍她的脸颊,一把搂住纤腰,双手箍得死紧,「我替妳爹心疼,好一个宝贝女儿傻呼呼的给人骗走了。」

「我乐意,谁奈我何?且说,您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唐柔把脸撞去,打着报复念头朝他下唇狠咬一口,甜甜笑道:「我可不是寻常姑娘,会咬人的。」

张佳乐被她这一咬以为真掉了块皮肉,疼得说不出话。

「后悔没有?」唐柔刻意取笑,伸舌拭过他唇上破裂的那道血痕,又偷偷啄上一口,「抱歉,过头了。」

张佳乐舔着伤口吮了吮,腔内满是腥气。疼倒不成问题,他苦涩一笑,怨嗔道:「嘴里都是血味,还怎么继续下去?」

「我不介意。」

「那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咳。」

一道突兀的男声像是踌躇了许久才发出这么一个字节。李轩从树旁露出半截侧脸,没看向他们,说道:「停战协议的签定,前辈您可不能缺席。」

张佳乐抹了抹嘴,静下一会才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记着。」

李轩就是深感无辜也说不说出辩驳之词。

「去吧。」唐柔笑着握住他的手,指勾起指,触及骨节上带有纹路的布料,满怀的暖意蒸蒸上涌,「结束后可才是开始。」

「真是好不容易。」张佳乐疼惜似地裹住她的指头,轻轻牵起身来,甜丝丝笑道:「妳也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染上风寒了。」


其后,四城与各派签订协议,北城之争总算落下帷幕。

隆冬风雪中的细雨和日阳唯有那日探了头,冬阳将二人身姿拉得老远,张佳乐和唐柔缓徐而行,紧握着手,寸步不离。

并肩齐走的未来,是海枯石烂的未来,是白头偕老的未来。

彼苍花盛之时,并头莲枝翩然摇曳。

来年,共度的时光翻开崭新一页,往后的面面空白,是由两双手一同提笔写下的天长和地久,直至终古之末,半世孚佑。


-FIN-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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